周月嵘还想要同秦锦然细说,因为陈家老妇人已经回来,不好多说了,秦锦然正捧着素白的茶盏,轻轻寥寥的烟润了面,两人止住了话,就听到陈老妇人双手合十,“已经同村长说好了,等晚上的时候可以安置到村长家,他们这会儿正在吃饭呢。”

再坐了一会儿,秦锦然又去看了一眼产妇和那孩子,大约是秦锦然进入到了屋子里,睫毛颤颤打开了剪水秋眸,陈娘子也醒了过来,坐在一边守着孩子的听雪也从绣凳上站起了身来。

“喝点水润一润。”陈老妇人单手扶起了女儿,把枕头立了起来,让女儿可以靠在床上,把豁口的杯子送到女儿的嘴边,只是让她沾了沾水,就拿开了杯子,“这是秦大夫,多亏了秦大夫的医术精湛,还有周姑娘,也是善心人。”

“多谢两位。”陈娘子的声音带着疲倦,沙沙哑哑的呢喃如同花尖儿的露水,惹人心颤心怜,“不知道诊金多少?我和母亲总能凑出一些的。”

秦锦然见着母女两人所住的院子,就有心免了陈娘子的诊金,等到知道了陈娘子的事情,更不会收她的钱了,摇摇头,不要银子的由头就说出了口,“不用了,若是我是本镇的大夫,应当要收取诊金,既然是路过相逢,诊金就算了。”

陈娘子听了之后露出了感激浅笑,“秦大夫宅心仁厚。”听陈娘子说话,并不像是一般的村妇,反而像是读过的,此时她开口说道:“这孩子好似有些小,会不会有什么不足之处?”眉心簇得尖尖的,眸光落在了躺在自己身侧的孩子身上。

“我看过了,虽然弱了些,问题不大。”秦锦然说道。

陈老妇人连忙说道:“秦大夫,你会不会开奶?”期盼地目光落在了秦锦然的身上,要是请稳婆来给自家闺女开奶,恐怕又是要花出去不少的铜板,秦大夫不收诊金,若是能够开奶那就更好了。

开奶秦锦然自然是会的,只是开奶疼痛,加上陈娘子又是难产,小睡此时才刚刚醒来。陈娘子的手指划过了孩童软软的胎发,“没关系,我并不怕疼。他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儿肉,总是要把他养大的。”

“哎。”陈老妇人忍不住叹一口气,“照我说,这孽障送人多好。你偏生要自己养。”

陈娘子低头看了一眼孩子,容色淡淡,“我又不准备嫁人,好生养大了这孩子,那人作孽,孩子是无辜的。”

陈老妇人不过是抱怨两句,等到秦锦然要给女儿开奶,就退了出去。

等到其他人出了房门,秦锦然就给陈娘子开奶,解开了中衣的系带,露出了粉色肚兜,更是露出了白皙的肌肤和微露出的乳肉。陈娘子一开始是有些害羞的,等到秦锦然揉捏起来的时候,便是泪目莹莹了,只觉得胸被揉的发疼,好似都不是身上的肉,若不是一抬眼就见到秦锦然沉稳的侧脸,她就像是回到了被凌辱的那一天一般。

秦锦然瞧见了陈娘子的情绪不对,收了手,替她拢了拢衣襟,“刚出生的孩子,就算是晚上几个时辰吃奶也没什么干系。”

“我没事。”陈娘子握住了秦锦然的手,眸色坚定,“你应当知道了村子里的事情,我既然选择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他也是无辜的,懵懵懂懂的知道什么呢?若是他有意识也恐怕不愿托生到我的肚里,我还受得住。”

陈娘子的声音虽然小,却很是坚定,秦锦然的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被人凌辱之后,她想要活下来,甚至没有怪罪自己的孩子,在大齐朝,如同陈娘子这般的人,总是少数,就算是在现代,也总有视贞洁于生命的女子。是在秦锦然看来,贞洁不过是一层膜,人若是没了,那才是真的没了。陈娘子能够选择把害了自己的人投入到大牢,所作所为让人高看一眼。

秦锦然只好继续给陈娘子开了奶,秦锦然揉了半个时辰之后,收了手,“明个儿一早,我再过来。”陈娘子白皙的肌肤已经被她揉的是红彤彤一片。

“不是说他弱了一些,明天会不会晚了?”

“不会。”秦锦然摇摇头,“原本就至少隔上几个时辰再吃奶最好。”

留下听雪照顾陈娘子,挽着周月嵘的臂膀,就出了简陋的院子。

齐家的马车上东西配备的很齐,素白的杯盏是从马车上拿下来的,此时丫鬟挑着的灯笼也是从马车上寻到的。下弦月微名,漫天的星子泛着柔和的光,藏在草丛之中有青蛙与蛐蛐,鸣叫之声不绝于耳反而更让人觉得夜的静谧。周月嵘吃饱了之后就有些困倦,掩着唇打了一个哈欠,“陈娘子还好吧。”

“她精神挺好的,没事。”秦锦然说道。

“那就好。”

等到了村长的家中,村长家也有远道而来的客人,只有一间空屋子,到了最后是秦锦然同周月嵘睡一张床,外间的窄床睡着的周月嵘带来的小荷还有秦锦然新得叫做苏白的丫鬟。这苏白就是昭德帝安排的人,在东津的街头,安排了一出让秦锦然治病的好戏,最后让秦锦然得了“家破人亡”的苏白。

周月嵘还从未和秦锦然睡过一间屋子,周月嵘絮絮叨叨和秦锦然说了许多话,从钱塘里的春风说到了京都里的旧事,从钱塘里被人划了脸的乔娘子说到了村里被人奸污的陈娘子。到了后来,那细碎的话语都成了含糊不清的呓语,闭眼沉沉睡去。

村里的人向来是起得早的,因为昨个儿说话说得太晚,秦锦然倒还罢了,周月嵘揉着眼显然还没有清醒。

混混沌沌到了陈家的门口,整个人才陡然清醒了过来,只因为有一对男女站在陈家门口,吱呀一声门响,陈老妇人打开了院门,就想要关门,谁知道走在最前面的那人一把推开她,口中嚷嚷着,“昨个儿就听说我那弟妹生了孩子,还是个男孩儿?”

陈家老妇人哎呦一声,就摔在了地上,见着人要往里走,一双手就抱住了那人的大腿,“生得是男还是女,与你们家有什么干系?这是我家的孙儿。”

“老太太松松手。”和女子一块儿走进来的男子脚尖踢了踢陈家老太太的手臂,“免得我媳妇伤了你。”又对着自家媳妇说道:“生得当真是个男孩儿!”

“看我的!”

“不能……”

老太太的话还没有说完,周月嵘就跑了过去,双臂一伸拦在了两人面前,下巴抬起说道:“你们干什么的,就冲到别人家里来。”

秦锦然晚一步跟在周月嵘的身后,她扶起了陈家老太太,苏白与小荷两人站在了周月嵘的身侧,护住她的模样。秦锦然打量起来闯入陈家的两人,说话的妇女约摸是三四十岁,两道眉修得细细的,颇为凌厉的眉下是上挑单眼,嘴唇很薄,嘴角一颗黑色小痣加上尖锐的声音,便知她不是个宽厚的性子。站在妇人身侧的男子穿着的是棕色短褐,他的妻子是两道细细短眉,而他的眉却又粗又浓,双目炯炯,泛着志在必得的光。

“哎呦喂,老太太家里来了娇客啊。”妇人有些不耐烦,上下打量了周月嵘,“穷酸家也有一两门豪亲戚,啧啧,不过,小姑娘,你是谁啊?这是我们和亲家的事,你参合到这里,恐怕不合适吧。”

“什么亲家。”周月嵘不客气地说道,“陈娘子没有许过人家。”

女子的眼珠子一转,掩唇娇笑道:“那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我们老吴家的种,怎能说没有许过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