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府里,单双坐在客厅的桌子边,微闭着眼睛在想着一些事。主要是她刚才听万从雪弹琴时,从那琴声中明显地感觉出有些弦外之音,并且全部都选用了春怨之曲。知女莫如母,她这一年多来,已经觉察到自己这闺女时不时地多了些思愁之心。难道说她已经有了意中人了?唉!如果真有了意中人那可不行,年轻人一时冲动,找些不三不四的,用不了几年万府这些家业就祸败净了。那骡子街上牛气十足的土财主全无妄,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万从雪回到了闺房,也坐在床帐下想着心事。怎么办呢?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上哪里去找他呢?唉……

这时客厅的门开了,周洪全走了进来。他看到单双正闭目想着心事,就站在一边没有言语。

单双知道他进来有事,把微闭着的眼睛睁开,轻声问道:“周管家,外面有事吗?”

周洪全赶紧上前几步,来到单双面前:“有点事,还是那洪小炮的事。”

“噢!不是把他的仆人打发走了吗?”单双不以为然,以为没事了,她在心里根本就看不起洪小炮。

周洪全感到这事情有点棘手,皱了皱眉,轻轻绕了一下头对她解释说道:“可他走了后,又返回来了,真烦人,让他们给粘上了。”

单双看到周洪全举动,已察觉出问题可能较严重,这周管家以前办事挺利索的,今天这样子有点反常。她将右手托在腮边,沉思了片刻,眼睛看着周洪全问道:“来了几个?”

“洪小炮和他那两个仆人全来了,就在咱对面的‘源江客栈’住上了。我亲眼看到他把窗都给砸了,正坐在二楼的窗口向咱这大门口看呐!”周洪全现在是一脸的无奈,心里憋气窝火,还不敢上那客栈去找洪小炮理论。

单双把脸一皱:“哎哟!你说这洪小炮半痴半呆半傻……”她心里有气,说得有点急,嗓子里咳了起来,就把话中断了。

周洪全见她急成这样,连忙用话安慰她:“别急,别急……咱想个办法,治一治这小子。”他说这话的时候,因对洪小炮恨之入骨,语气就有点高。

“叔叔,你这是又要治谁呢?”随着声音,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腰挎宝剑,一身紧衣侠装打扮的年轻姑娘接着周洪全的话语问道。

这个姑娘的突然到来,使单双和周洪全同时一愣,将不约而同目光集中在她的脸上片刻后,随之两个人都面露出惊讶之色……

一瞬沉寂匆匆而过,周洪全上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他望着这个全身都渗透出女侠之气的姑娘,用手轻轻一指说道:“你是我的侄女周惜彤?惜彤!哎呀!几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好!好!这次回来还回那个‘焚情门’不?”周洪全心情较为激动,这些年他数十次去‘焚情门’探望过这个侄女,都被那个冷面的师宗在大门外给拦了回来,次次都没能见上面。

“回叔叔的话,我已出师,不回去了。”她板着脸,装出一副严肃样,特意流露出一些侠爽豪气。可当话说完后,便立刻不由得用手,捂住那脸上即将绽出的笑靥。

周洪全被刚才侄女那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把手下压样式轻轻挥动了数下说道:“还是小时候那个顽皮样,一点都没变。”

周惜彤又快步走到单双面前,弯腰把双手往腰间一搭,施了个礼说道:“太太好,我是回来侍候大小姐的。”在单双面前她还是规规矩矩的,也没敢行那侠气味十足的抱拳礼。

“好!你回来就好了,有你我这心也能多少安稳些。”单双点了下头,眼睛看着周惜彤,带有浓重的寄托之情。

周洪全‘哈哈’一笑,说道:“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你回来得正好,如果那洪小炮再来府上闹事,你一定要保护好大小姐。”

周惜彤刚刚下山,根本不知洪小炮是谁,立刻问道:“谁是洪小炮?他在哪?不用他来,我这就去会会他!”

单双脸挂喜色,轻轻摆了下手说道:“不急,不急!那小子是个泼皮!”

“泼皮?”周惜彤不明原委,面露诧异,轻声问道。

“他是一个打不死踩不烂的硬头货,住在对面‘源江客栈’里等从雪,看意思十天半个月的都不会走。”单双找到了倾诉对象,吐诉着心中许久的怨气。

周惜彤听说那货在大门外街对面的客栈里,右手不由自主就搭在了宝剑的剑柄之上,嘴里轻声地说道:“噢!原来近在咫尺,他住在‘源江客栈’呀。”

单双从周惜彤手上的举动,立刻明白了她此时的意图,怕她鲁莽行事,搅了自己亲戚客栈的买卖,还有那胜负难料的结局,赶紧开口说道:“你先到闺房去看看从雪吧,多年不见,她挺想你的,这些年来一直在念叨你呐。唉!都怨你这个亲叔叔,要不是他把你送到那‘焚情门’,你就不会离开咱家这么多年?”单双边说,边用眼睛看着周洪全。

此时的周洪全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你怨我,我怨谁去?怨我哥?他死了!怨我嫂?那个冷面冰心的大魔头,我敢怨吗?他轻摇着头,无奈之情挂在脸上,苦笑了几声:“嘿……嘿……”

“好!我这就去。”周惜彤本来想去小试牛刀,单双的话使她暂时改变了原有的行动方向,转身就向门外万从雪的闺房走去。长久的别离,彼此的牵挂,她也想赶紧去看看大小姐,这些年来唯一心里常常想念的就是她……

“你没有事,可千万别去招惹那个洪小炮呀……”周洪全知道这个侄女有好强争胜天地不怕的脾气,特意嘱咐着即将走出客厅门口的周惜彤。

“噢……”周惜彤声音还在屋里,人却早已到了院子。她已迫不及待,想尽快地去闺房找大小姐,俩人已是数年没见面了,有好多的贴己知心话要说……

周惜彤幼年时就失去了父亲,也不知道母亲是谁,在她那幼年的记忆里,只有爹爹、叔叔和婶子。好在叔叔周洪全在万府里做管家,无依无靠的周惜彤只能跟着叔叔住在万府里。单双看到她的年龄与自己的闺女相仿,也没把她当外人,让她和万从雪同吃同住。两个小姑娘虽然脾气与性格迥异,一个静静,一个喧喧闹闹,但在一起却能很好地和睦相处,甚至于成了莫逆之交的朋友。在这个家里,有时很难看出这俩小姑娘谁是主?谁是仆?也就在万从雪去梦源镇山神庙还愿的时候,‘焚情门’的第九任盟主姜畦师宗不请自来。她找到了周洪全,约他领着周惜彤到源江边有话要说,她只留下数言简语,说完就先走了。周洪全的哥哥周洪十得了绝症临死时,曾悄悄告诉过弟弟,‘焚情门’那姜畦就是你侄女周惜彤的亲生母。但这事姜畦不让他外传,现在自己快要死了,就把这事情悄悄告诉了周洪全,让他一定保守住这个秘密,不要对外人说,即便是周惜彤也不要告诉她。周洪全因知道哥哥和这个女人的事,只好领着周惜彤来到了源江边。姜畦站在源江边上已经等了多时,当看到两个人过来后,便开门见山,把话简要说明,这次来的目的是,领着周惜彤去‘焚情门’,学习大悟剑。

周洪全面对着这个一身素白,腰悬宝剑,不苟言笑,且满脸阴杀之气,冷若冰霜的女人,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都争先恐后地窜了出来。我的娘!哥哥他怎么能近得了这个女人的边?唉!这真是萝卜咸菜,各有所爱呀!我那哥哥哎!别看你早就死了,我真佩服你,而且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呀!你和这个女人在一起没让她提前把你吓死,还多活了几年,真算你造化大……周洪全和那姜畦都各自心知肚明,两个人几乎同时‘嘿嘿……’着。一个是苦笑;一个是冷笑。两个人的眼光在一刹那,又相撞了。明显周洪全不顶,刻时,他那眼光就扫到了自己的脚面子上,败下阵来。

姜畦临走时留下了几句话。你放心,她学成大悟剑后,我就让她回来。如果学不成,那她一辈子就跟着我在火蚁山住着,别想出来!说完后,也不管那周惜彤愿意不愿意,用臂膀一夹周惜彤的腰,快步就走了。她根本不在乎周惜彤蹬腿和划手,也不理会她嘴里不停地叫喊与咒骂……

就这样把周惜彤带到了离源海城一百二十里之远的火蚁山,每天除了练大悟剑的招式,就是学心经,学完就背诵。那心经是:天下之大,没有情大;事事俱多,唯情最多;衣食住行,处处牵情;明思夜寐,被情所累;剑斩乱情,静心安宁;大悟焚情,言出必行……

这‘焚情门’都是清一色的女弟子,这些人大多数以前在外面饱受过种种的磨难,看破红尘后,准备来此终度一生的。周惜彤在此用心学那心经,拼命练那大悟剑法,为的就是早早离开这个众人千篇一律丧面冷脸的鬼地方。因为师宗姜畦曾经对她说过,只要她能战胜大师姐曲千霜,就让她下山回万府。数年来屡战屡败的周惜彤,那倔强劲也上来了,一有空闲时间,就找大师姐对上几招。大师姐曲千霜整天拉着个阴沉脸,如果说她是宗师姜畦的闺女,绝对有人信。她是来者不拒,脸挂冰霜,眼射寒光,手中的剑更是又狠又毒,往往几个回合下来,周惜彤不是带伤,就是挂彩,但多数是被她那无剑的焚情阴阳爪给碰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