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未现,朝霞先红。‘皇凤观’后那耸立的方坨子山顶部,依旧保持着雾气缭绕的自然本质。

白羽情从自己单独居住的那间屋子推门走出来,回手将门关严后,转身快步穿过大院子,就来到马棚旁。她走到一个不大的案架旁边,随手拿起摆放在上面鞍、镫,就向那拴在柱子上的,棚里面唯一的一匹马走过去。她来到自己早年前从苟家店带来的马匹跟前,熟练地给这匹老马挂镫、上鞍……

“你这是要上哪去?”随着院内一阵急促马蹄声的停止,老道姑一边跳下马背,一边高声问道。

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既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也吓了白羽情一跳。她立刻放眼向院中望去,注视着这个手握缰绳,由远而近的发音之人。

只见晨光中,一宿不知何处去的老道姑,是一脸的病态,脸色蜡黄不说,眼珠还深陷在眼窝里,看来身体也虚弱得很,走起路来,不再是风风火火,而是顿卡缓慢。她手牵着马,步履疲乏地往马棚里走……

白羽情对于眼前的一幕,有所不解,一晚上就搞成这样,这沮丧状态好像不是此人的一贯作风,看来其中必有隐情……她停住往上扣马鞍子的手,想了一下说道:“我到外面去遛马。”

老道姑是刚从一夫岭回来的。她昨天晚上,并没有说服自己那个亲生儿子全无妄,让他从此以后做个世外隐士,不要涉足侠武江湖的愿望。他还是依旧一意孤行,誓与丰明烨战斗到底。并口出狂言,现在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就是打不过那丰明烨,他也过不了这关卡。并得意洋洋吹嘘着,这一夫岭是险要之处,只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她劝说不成,就想用武力解决掉这个狂妄的逆子,凭自己这深厚的功力,就是杀不死他,也让他后半辈子在床上度过。可就在她刚要出手时,全无妄竟然一反常态,他不躲不闪,嘴里抛出了最后一张王牌。你可以杀了我这个儿子,但是,你不能不知道,你还有个被人偷走的孙子。在我死后,这个找孩子的事,就拜托你这个做奶奶的了……这一番话,彻底将她武力解决的想法落了空。她只能长声感叹着,果然是儿大不由娘,路你就自己走吧,望你好自为之,从此以后我们无母子关系,只是陌生的路人……

老道姑此时的脑子仍然处在痛苦之中,昨天晚上被全无妄伤到的心,依旧在泣血,但此时白羽情的回答显然还是过不了她这关卡的。她用那杀气锐减的眼光看着白羽情,缓缓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以遛马为借口,去送丰明烨吧?”她边说,边将马匹拴在马棚的柱子上。

白羽情没想到自己这大姑姐此时会从外面回来,并揭穿她的小小谎言。她有些尴尬,踟蹰着,最后还是实话实说,说道:“是的,我想去送送他。”她自从看了自己亲娘单双的那封信后,知道了丰明烨一直念叨的那个小雪,就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妹妹万从雪,这重山姐妹俩嫁给父子俩,也真有点说不出口去……好在这事现在活着的人,就自己和亲娘单双、舅舅单喆知道,连那万从雪都一点也不知情。自己在源海城读时,都是秘密联系,从未公开过……她捎来的信是敞口君子信,这也就是说她想把事透露给丰明烨,让丰明烨自己去选择。不过据自己观察,好像那丰明烨并没看过此信,这说明他真是个君子。因为这信写得具有高超的字技巧。只能是给一个人看的,另外一个人根本就不知其内容。信中的第一句,已经点明此信归属一人:情、烨,见字入面,此信是私人财产,可拆,但不可分享,阅后焚之……很明显,这情和烨是捎信人与接信人,两个字同时出现在信的开头,已经违反了常理,明显这信就是写给一个人的。自己将这封长信看完后,也按照信的开头嘱托,为了不遗留后患,就将它焚烧掉了。

此时的老道姑已是心力交瘁,身体虚弱得很厉害,手扶马棚的立柱,许久后对着仍在呆站着的白羽情说道:“你既然想去,我也不拦你,如果你想从此离开道观,我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这是不可能的事!”她说这话时,虽带着极其凶狠的语气,但这话却不同以往那种快刀削肉模式,见血带伤,明显出现戾气不足状态。

白羽情看着这个因情绪过于激动,起伏着胸腹的老道姑,微微摇了下头,说道:“你放心,我不会离开道观的,我只是……”她不想往下再说下去,那封信如同一个无情的魔咒,已经把她牢牢固定在这道观里了。她也不想去外面搅和这说不清道不明的乱麻之事,想留个空间给丰明烨,让他在不知情中,继续烧他(她)们的爱情之火。

听到此话后,老道姑似乎窥察到她的内心,微闭着那犀利之气锐减的眼睛说道:“你去送送吧,我就不去了。”她边说,边迈着沉重的脚步,缓慢向大院子中走去。

白羽情没想到老道姑能开恩放行,也做过阻止后的准备应对方案,她这一吐口,倒使自己一时有点不知所措……她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只好对着老道姑的背影说道:“谢谢姐姐,我去去就回。”说完,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催马向门口跑去……

驮子队在‘源江川’大车店补充完所需的物资,按预定计划陆续走出大车店的大门口,排成一字长蛇阵型向源江上游行进着。

今天驮子队的安排比较特殊,丰明烨与包全并排在前面领着头,两个人早已算好了行进方案,到那一夫岭不远,也就是一个上午的路程。

在丰明烨和包全的带领下,驮子队正在驮道上有序地前进着……

藏青锋这些天,让这个黑脸的师哥训了好几次,虽然心里有些不服气,但也不敢再和师哥去争执,因为他亲眼看到师哥黑脸训自己姐姐华曦晨的场面。一路上心里一直发着酸,‘嘿’,师哥刚当了官,就变了,我躲着你还不行吗?他小子开始耍开了鬼头,今天把自己管的那些驮货骡子不着急赶上路,特意磨蹭着最后走,为的就是躲开师哥,不再紧跟在他的后面。因为驮子队太长,出发时,大部分还要在院子内外稍加等候。他闲不住,利用这点空闲时间,对骑在马上的钱通说道:“哎!通哥,你武功不行,今天过一夫岭,就别参战了,看好咱们的驮子就行。”

钱通在马上看着他,我武功不行,你行呀?怕是战不上五个回合,你准要叫这个,喊那个的,找人去帮忙。他没好气地说道:“就你行!到了一夫岭,你去打全无妄怎么样?”

藏青锋白了钱通一眼,不服气地说:“全无妄留给师哥打,我不和他抢,要不,他会揍我的。”

这话差点把钱通说笑了,拉倒吧,全无妄是你能打得了的吗?我跟了他好几年,别人不了解,我可心里清楚得很,就他那超级武功,你小子就是去八个,定了得死四对。他坏笑着说道:“打全无妄没有酒不行,有酒一定能赢。”

藏青锋眼珠一转,觉着钱通这话很有道理,这可是个机会,说不定这办法真能剋住他,谁都知道这家伙是个大酒鬼。于是,他赶紧说道:“真的吗?要是真的,我去弄一坛子来。”

也就在这时,正好华正晨从前面又返了回来。他是来查看后面都准备得怎么样了,一下子听到藏青锋说的话,立刻就老远问道:“青锋!你要弄一坛子什么东西?”

华正晨的突然出现,还真就吓了藏青锋一跳。这师哥,他怎么长个兔子的耳朵,幽灵的身子,来就来吧,还能偷听到人家的说话声。他眨巴着眼睛,想着应付的话,可想了一顿,也没想出来,只好用求助的眼神看着钱通的脸。

钱通高兴,叫你说我武功不行?我武功不行,最起码这嘴比你行,露一点给你看看,这通哥也不是一般的人。他马上接过来说道:“青锋的意思,是弄一坛子醋。”

华正晨不解,这俩滑头不会是耍我吧?他看着钱通,追问道:“弄那东西干什么?”

藏青锋怕露了馅,就有点生气,叫你替我应付,你说弄醋,你这是在往坑里推我!

钱通笑着,不紧不慢说道:“这不是洪小炮在一夫岭吗,他这人好吃醋,弄一坛子给他送去,酸一酸他。”

这番话,华正晨是能理解的,脑子里也就联想了起来,洪小炮在源海城的所作所为。他想得简单,光想那滑稽场面,由于心里高兴,嘴上憋不住,就笑了起来。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催马到那几个不当驮子手的姑娘面前,吩咐道:“你们几个,一定要跟住队伍,前面就是原始密林,一旦落了单,也不要害怕,掌握好方向,一路向北走就行。”

几个姑娘多多少少都领教过这华总务的厉害,都默不作声,等着华曦晨来对付他。

果然,华曦晨以异样的眼光,看着眼前的亲弟弟,有节奏开口说道:“华大总务亲自来安排,令小女子感激涕零,无一实物馈赠,只好以礼报德。”说完之后,还特意在马上拱起手来。

几个姑娘被她这番言语和动作引得笑了起来……

华正晨也不想出征前惹一肚子气,调转马头,就向驮子道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