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清晨,太阳刚刚在海天相接处露出半个红脸儿时。源海城的南门口就陆续地有人往城内进,他(她)们大多是些进城做买卖的。既有背背,也有肩挑,还有挎着篮子的。不凡有一些驮货的驴、骡,偶尔也会有辆马车掺杂在其中。

所有进城这些人,一个个地看其样子比较忙碌,都是脚步匆匆的。货物无非就是些日常生活所需的,但主要是些肉、鱼、粮、菜,也有鸡、鸭、鹅、雉,这一些生鲜食品类为主。看来的确是,民以食为天。

与进城的人流不同,此时出城的却很少,在这寥寥无几出城的人员中,就有那郭南忍与赵家美这两个人。他(她)们俩昨天由于受潮水的影响,乘坐渡船来到源海城时,已经是傍晚太阳快下山时分。由于到那虾仔湾村去,路途还比较遥远,只好先在城里客栈住了一宿。

两个人沿着一条脊状砂石土路,不快也不慢往前走着。这条路较为特殊,原本就是由一条隆起的低矮岩石山脊,纯天然所形成。路面上有很多地方,都是凸凹不平状态,整条路要高出两边沼泽苇塘许多。路的两边沼塘中,正是芦苇生长旺盛时期,密密实实簇拥在一起,显现出一片生机盎然蒸蒸日上的浓郁绿意。苇丛高度丈余,叶片狭长,占据着道路两边的所有地面空间。因此,这个时节,在这条路上行走,就如同进入了一个由芦苇构成的绿色峡谷中。

春天梨花盛开的时节,全无妄去那海头村找孩子时,因为连夜奔波太疲乏又要对付蛊不赖,所以没有带着赵家美去,让她留在城里洪小炮那里。她错过了那次路经此地的机会,这是第一次经过这里,也就感到此处景色很陌生。

由于处于这立体绿色夹击中,赵家美自我感到有些不适,甚至于心里产生了恐惧。她紧跟在郭南忍的后面,几乎是寸步不离,仿佛这高高密实的芦苇丛,随时会把人吞噬掉,不由己中惊恐地问道:“郭哥,怎么这里全都是些芦苇?挺吓人的!”

郭南忍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当年多次受师父委派,去虾仔湾渔民手里买海蝎子,走过这里好几次。他知道还要走很远,才能走出这片苇塘,便不以为然地说道:“这都是自然生长的,吓什么人?这里面也没有狼。”

赵家美不时看着陆续走过的人,心里对这一眼望不到边际苇塘的恐惧感,仍然没有消失掉。虽然嘴上不再言语,但心还是依旧起伏不定,只能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随着时间的消逝,赵家美也就慢慢地适应了周围千篇一律的绿色景象,那种压抑的恐惧感,也逐渐减弱,并消失了。接下来的就是,由于这路面一直都太过于凹凸,脚步往往踩不那么踏实,有几次险些崴了脚踝,走得有些吃力。

两个人在这绿色纱帐的土石路上,连续行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后。这条路上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了,偶尔过来几个,也都是些妇孺或老残。前面的不远处的芦苇塘中,出现了一条分支的狭窄泥泞坝埂小路。

郭南忍慢慢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去,抬眼望着近在咫尺,比自己高出两寸有余的赵家美,用手一指坝埂小路,说道:“咱现在要穿过这片苇塘后,才能到达虾仔湾村。这条路可不太好走,你要小心一点。”

赵家美今天特意穿了件,豆绿色低胸嵌花边束腰的衣裙。这可真是,人是衣裳,马是鞍,打扮好了,那叫不一般。虽说这大半年来东跑西奔,风吹日晒雪冻雨淋的,显得比以前当阔太太时,苍老了许多。但她这一精心打扮,比那半老徐娘强得多了,虽然赶不上处子少女,但比那乡野村姑要妩媚得多。

赵家美随着手指方向,看着那条泥泞的坝埂小路,两边苇叶几乎要并拢在一起,就留下一条窄窄的缝隙。她立刻就皱起眉头,娇声说道:“郭哥,这到处是烂泥的路,能走吗?”

她这话说的,让郭南忍感到哭笑不得,咱这是去找人,又不是相亲,你打扮成这样,还穿着绣鞋……不能走?那怎么办?难道还让我再背你一次吗?他站在那儿有些为难,用手一指这小路的远方说道:“这条路没多远,再走三四里,就会看到一处高岗,那里就是虾仔湾村。”

“三四里?那么远,这烂路,让我怎么走吗?”因为这段时间里,赵家美与郭南忍经常在一起说笑,彼此间,也已经成了异性朋友。她也真心把这个矮墩墩的汉子,当作一位兄长看待,所以面对着这泥泞的坝埂苇丛小路,在这个困难面前,也就有意无意撒起娇来。

郭南忍也品出她这话的一点味来,不想再当那冤大头,就微眯着眼装作不懂的样子,在想着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郭南忍以前对师妹顾逸秀情有独钟,脑子里全是她的影子。当师父仇真善与她做出龌龊之事后,又把她嫁给了马不羁以后,仍然痴心不改。

这期间,他也有桃花为尔开放时,面对着另一个叫金云霞的师妹暗里向其示好,不为所动心。将全部精力,都用来对付师父仇真善身上。其结果,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被囚禁在地下几十丈深的洞牢之中。

这生不如死的囚禁生活,丝毫没有改变他的意志,想着一旦出了这洞底深渊时,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师妹顾逸秀。

囚禁在地下时,师妹金云霞准时送着一日三餐,并表示自己愿意伺候他一辈子,他依然婉言谢绝。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某一天,金云霞在暗中,把马不羁让她通知鲎土之毒的事,告诉了他。人命关天,这孩子虽然是仇真善的种,但如果死了,那顾逸秀知道后定不会放过他郭南忍的。于是,不太情愿地给这个师妹写了一封短信,由金云霞转到一个秘密送信人之手……

由于蛊不赖去血仞原取回解药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仇真善给要挟住,这才将他从囚禁的地下洞穴给放出来……

昨天见到久别的相思情人,由于是单相思,那原先的顾逸秀现在的蛊不赖领的是救她儿子命的情,只是让那孩子认自己做了干爹。她本人也就没有其他方面的表示,只是反复地强调等孩子大了,自己就出家为尼……面对着这样有些尴尬的结局,郭南忍这根痴情之丝,似乎已经吐到了最后的尽头,也不得不躺在自己编织这个厚厚的情网里……

赵家美看到郭南忍在那里微闭着眼睛,也不说让她如何走过这段艰难的小路,就特意挑逗着说道:“你背着我走吧,三四里你能背动的。”

这话太直接,郭南忍听后脸一下子就红了,连忙摆手推辞着,说道:“不行,不行!男女授受不亲,让人看到会唾弃的。”

赵家美则笑脸如花,心想,那栈道之上,你背着我跑了二十多里。虽说那是紧急关头,不是也背了吗?她看着他,眼含期盼之情,说道:“这路我实在不能走,要是摔得满身是泥水,也没法去虾仔湾找那吴地人。郭哥,你就再帮妹子一把好不!”

郭南忍让她这话说得,当即便杵在原地,尴尬不已。一时间,原先微红着的脸,现在都已经有点发紫了。此时,别说是直眼相视,连正面都不敢再对着她了。他赶紧转过身去,嘴也好像出现点问题,言语顿卡着:“这……这……这……”

“别这,那的了,我看到你背上的那个包袱破了,一个药罐子都露出来一大半来。”赵家美在他身后突然提醒着。

这些东西可是郭南忍的命根子,可以说这些罐子就是他的护身符。他听到她有些惊诧的声音,想都没想,赶紧用手在前面将那包袱的扣结解开,顺手拿到前面去查看一下那包袱的破损情况……

赵家美可不管那些,要的就是他将包袱从背上拿下来。一看到那包袱离了肩膀,抓住时机,赶紧上前两步,来到他的身后,双胳膊往他的肩膀头上一搭,说道:“背一次,也是背,两次也无妨,没有郭哥帮我,我就是到了那虾仔湾,也不一定能问出线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