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劝谏

丫鬟迎春低垂着头，双手交叠置于身前，恭敬地向床榻上的女子回话：

“大奶奶，夫人言说近日府中用度吃紧，开支相较以往增大许多，连老太太处的开销亦削减不少。故而此次送来的物件略显简薄，待日后府中境况好转，定会给大奶奶您补上，还望大奶奶您多多体恤。”

说罢，迎春悄悄抬眸，飞快地看了一眼榻上的美妇人。

只见那女子虽素面朝天，又因刚诞下孩儿而面色苍白、身形虚弱，却依旧难掩倾国之色。

那玉白如瓷的肌肤，搭配艳丽无双的眉眼五官，仿若一幅天然的美人图。

只是如今看来，大奶奶的性子果真是与往昔的唯唯诺诺有些不同了。

“怪哉，府中近日既无节庆，亦无宴请，怎会有如此大的花销奴婢我昨日听闻老夫人的院子新来了一批花匠，又是砍树又是栽花，好不热闹。怎的到了我们夫人这里，就成了花销过大，无好物相赠？”

翠朵皱着眉头，故作疑惑，话语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

迎春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忙低下头，微微欠身说道：

“大奶奶明鉴，夫人向来喜爱花花草草，那些布置庭院之事，不过花费些许银钱，算不得什么。还望大奶奶心怀宽广，莫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翠朵，把东西收下吧。这到底是婆母的一番心意，我身为儿媳，岂有不收之理？”谢青鸢眸底闪过不易察觉的讥讽。

翠朵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违背，只得走上前，却是将那金制托盘连带礼物一并端了走开。

按理来说，翠朵只能拿走礼物，金制托盘是要还回去的，可她心里为夫人和小小姐不平，自然是要格外拿点好处。

迎春见此，微微瞪大双眼，似有话想说，却又碍于翠朵已将东西拿走，不好开口，只得福了福身：

“大奶奶，您今日辛苦了。夫人近日身体抱恙，恐过了病气给您，所以未能前来探望，还望大奶奶体谅。您且好生休息，奴婢先行告退。”

言毕，迎春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襁褓中笑得正欢的婴孩，身子微微一僵，转身匆匆离去。

出了房门，跟着迎春的小丫鬟面露疑惑之色：“迎春姐姐，你为何不传达夫人的话？夫人说了要让大奶奶带着孩子去柔嘉苑呢。”

迎春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你瞧大奶奶如今的身体状况，怎能下床行走？再者，我曾伺候过夫人生育，深知女子生产之艰难痛苦。此时去问大奶奶，不过是徒增她心中烦闷罢了。”

小丫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中却想：夫人不就是想给大奶奶心里添堵吗？

屋内，翠朵一脸愤懑：“夫人，老夫人实在是欺人太甚。这些东西，哪怕是拿去赏赐府中下等的仆人都拿不出手，她的丫鬟还编出那套漏洞百出的言辞来哄骗您。”

“这些年，老夫人在诸多琐事上没少苛刻您。如今您为裴家诞下至亲骨血，她们竟还是这般态度。当初她们拼命让您喝那些稀奇古怪的药，难道就只是为了折磨您吗？”

翠朵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

谢青鸢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轻轻拍了拍翠朵的手背，柔声说道：“翠朵，难为你为我如此费心，但别气坏了身子，现在且先忍耐一时，日后等我身体好些，有的是机会把这些耻辱都还回去。

放心吧，往后我不会再让自己受伤，也定会护好我的孩儿、家人，还有你和翠云。”

翠朵受宠若惊，忙跪下说道：“夫人，您万万不要这么说。奴婢是您的贴身丫鬟，保护您为您分忧本就是奴婢分内之事。”

想起上一世，翠云和翠朵皆为了自己丢了性命，即使面临那般恐怖极刑，她们却至死都忠心不二，谢青鸢心中升起几分愧疚。

“翠朵，我之前情绪过于激动，若有言行不当之处，还望你谅解。实在是汐儿于我而言太过重要，所以方才才失了分寸。”

翠朵闻言，呼吸一滞，赶忙说道：“夫人，您这是折煞奴婢了。若是奴婢的孩儿刚出生便要被人加害，而身边亲近之人却无动于衷，奴婢定也会疯掉。

奴婢说这些，并非是自比为夫人亲近之人，奴婢只是个下人，不敢有此奢望。只是希望夫人日后能多顾惜自己，莫要再一门心思扑在世子身上扑在侯府上，而忘了自身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