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命里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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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们作起死来,效率总是很高的。
当季雪川的贴身丫鬟兰桨失踪的消息传来的时候,赵霜意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绑架丫鬟?镇远侯府至不至于这么l!你要绑架,也绑个值钱的啊,就算季雪川太金贵了你们不敢下手,绑个季照辉啊季雪竹啊也是可以的呀,那才能把季家折腾得大乱啊。
一个兰桨,往好里说,是个贴身丫鬟,往差里说,顶天了十两银子……堂堂侯府,这是什么眼力见儿?
然而,季家偏生就为了这么个丫鬟开始大动干戈地找人了,竟恨不得将京城翻过来的一般。老百姓看着稀奇,渐渐地便生了猜测,有人说这兰桨是偷了姑娘的银子和人私奔了,有人说这兰桨是蛮人的细作混进了将军府,说法越来越离奇,却是条条都符合了百姓们吃过了饭磕牙花子的实际需求。
这些传闻自然也会传到季雪川耳朵里,然她还是一味坚持要将兰桨给找出来,半点儿不肯息事宁人,家里头下人走马灯一般去衙门里头催促,就差没抱着个铺盖睡在人家大堂上头不走了。
那京城巡捕们虽然日日都见得老爷们来往,吹起牛来都说自己不怕当官儿的,可真要是放个三品官的家人掐着脖子踢着腿催他们干活,却也是不敢懈怠的,忙了小半个月,终于见得结果——人没找到,无名女尸倒是发现了一具,人泡在水塘里头,万幸是晚秋时节天气不热,还能看出些特征,正与将军府报来的模样相符,由是认定了这丫鬟已然遇害了。
更令人不齿的是,女尸插戴的首饰,穿着的衣裳,全叫人给剥了拔了,一件都没有剩下。更有有心的仵作想验尸,但她死了几天了,尸体又泡在水中,却是看不出来先前有没有被人糟蹋过了。
这一下全城等着看热闹的人都惊呆了,这么猥琐缺德变态的杀人凶手,实在是叫女人们不敢独个儿出门。连官员家里头的姑娘们提到此事,也觉得实在不堪——天子脚下,竟有人做出这等事儿来,凶恶歹毒可见一斑。只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悍匪,青天朗日也劫人杀害!
人人自危之间,赵之蓁却甚是幸灾乐祸。她还不知道自家仍旧打算叫她去给冀王当侧妃,但这一点儿不影响季雪川倒霉她就高兴的一贯立场。私下里来和赵霜意吐槽,也道:“我看那兰桨和她主子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赵霜意每回听她“胡说”心中都一颤悠,越是想到这丫头今后要和季雪川在一个院子里头斗法,越觉得那一颤悠摆得更大了几分:“好好的姑娘家,说这些晦气话做什么?”
“老老实实在宅子里头呆着,谁能把她怎么样呢?见天儿往外头跑,也不说带着个小厮一起,谁知道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赵之蓁面对季雪川相关的人与事时总是刻薄:“四姐姐你说,那悍匪谁都不袭击,这么些天了,就为难了她一个人,可不是命里头该死么?那季雪川没了贴身丫鬟,我看她还怎么凶,怎么折腾人!”
赵霜意听着这话,却是悟了几分。倘若当真是镇远侯府,他们拿兰桨开刀是有道理的——兰桨是季雪川的贴身丫鬟,没了兰桨,季雪川固然还是可怕的,但总要比先前逊几分。兰桨固然没有季家人金贵,可死了这个的影响,却比死了季雪竹还大,季家最值得忌惮的季雪川,可算是被砍断左膀右臂了。
而更重要的是,如果出事儿的是季家的主子,先前和季雪川不睦的元氏便很值得怀疑,而出事的只是个丫鬟,看着又是被劫财劫色的死法,那便很能推到悍匪刁民身上了。谁能想到堂堂侯府会用这么令人不齿的招数?
她可是先入为主地认为动手的是镇远侯府,这才能想到这“合理”的解释。若她也是个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晓的围观群众,她也和旁人一样,会觉得兰桨一定是出门没烧香才碰上这种倒霉事儿。
自然,她也不能一口咬定这就是镇远侯府的所为,兰桨当真也有可能是就这么倒霉,出个门都被无冤无仇的杀手盯住,丢了性命还丢了钱财。但这可能大么?季家所在的地段,并不怎么出产犯罪记录。兰桨出门不带小厮陪着可见也不必走远路,这都能失踪,叫人怎么能不阴谋论!
赵霜意这么想,季雪川也是这么想,她是不可能放过害死自己身边亲信的人的,季家接着朝下追查,竟是摆出了一副不管官府怎么样她都决不罢休的模样。过了几天,季家竟也整理了些线索——兰桨是出门没几步就失踪了的,当时街坊邻居也曾见过一个男子徘徊,身形很是陌生。先前走过去几个人他都不曾行动,只是兰桨路过,那男子便跟上去了。
谁都不傻,遇到这样的情形,哪儿还像是一般的劫财案件呢?只是周围的人也不曾看清楚那陌生男子的长相,甚至连身形都记得模糊了,却是再也无法往下追查下去。季雪川虽气得痛责了下人一通,却也无法可想,只能再调一个丫鬟补上兰桨的缺,并再三嘱咐下人们出门必须结伴同行,免得再发生这般事儿。
人人皆以为季家这也只能闷头吃亏了——巡捕那边儿查不出,自己查线索也断了,那还能怎么的?总不能将京城里头人人家中都搜过一遍。而季家的下人却仿佛是被吓破了胆,要出门的时候非但不会单独一个,甚至时常小群出动,走在路上很有些要扫街的气派。
然而季家的举动也仅仅是这般了,季雪川并没有再将这事儿闹到皇后跟前去。接下来的几个月,亦是风平浪静,兰桨的死仿佛什么影响都没有。
这事儿甚至还叫有些素来看不惯季雪川的闺秀们义愤填膺了。她们是和贴身丫鬟一起长大的,那些个丫鬟虽然是下人,可十多年的感情,那哪儿是能说没有就没有的呢?兰桨死了,依她们的看法,那定是要有个说法了才能罢休的。可这案子,施害者明明很可能只是个穷凶极恶的刁民,季雪川却不再追究下去了,分明就是季雪川没有良心。
而这般说法,放在接受了几个月集中洗脑的赵之蓁那里来看都有些可笑了——连赵之蓁都觉得,这分明是一桩没了头绪的案子,说追究,如何追究?便是喊得再响亮,找不出凶手就是找不出,多折腾非但无济于事,还影响了季雪川自己的生活,那又是何必呢。
赵之蓁能有这般看法,赵霜意很是欣慰。没有人告诉赵之蓁为什么最近赵徐氏极爱找她去聊天儿,但许多变化,就是在这般不动声色的闲聊中发生的。赵之蓁逐渐开始长大了,她的性子虽然没有变,但看事儿的眼光却比先前毒了许多。
若是换了从前,赵之蓁只怕第一个觉得季雪川这么做不够意思。那为了找茬而找茬的事儿,她曾经是做得极拿手的!然而此时,她和赵霜意闲聊时却只笑道:“那还能怎么办?再为了一个丫鬟追查下去,花的钱费的心,可都不少了,那岂不是不辨轻重么?左右都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倒不若叫她们骂她没良心,至少还省了些钱,也不必再去和皇后娘娘求人情。”
“你不是讨厌她得很么?”赵霜意含笑问她。
“越是讨厌,越不能当她好对付啊。”赵之蓁侧头,道:“母亲提点过我几句,如今想来,那季雪川做事,还是有轻重的……”
赵霜意正要点头夸赞她看到了敌人的长处,却不料赵之蓁接着说了下去:“可惜太笨,那么多次祸害别人的机会,也就白白浪费了……”
……谁说这丫头有长进的!赵霜意万幸自己没提前夸她,可赵之蓁就跟没看到她的后怕一般,接着道:“四姐姐,过两个月便是上元灯节了——去年我眼睛不好,没看成,如今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咱们带齐了家丁,一道去逛逛如何?”
赵霜意哪儿有不点头的,这上元灯节,算得上女孩子们难得出行一趟的机会。虽说她深深怀疑自己是个惹事儿体质,每当出门不是摔跤就是遇刺,但总不能每一回都这般倒霉,若是带齐家丁小厮,看看灯总该是人畜无害的。
赵之蓁便欢喜起来,只是这欢喜的时间仿佛很短:“到时候咱们两个,求嫂嫂们也来,一家子人去看灯才热闹呢。一年催着一年,也不知道……后年还能不能和姐姐嫂嫂们一起看灯了。”
赵霜意一怔,她突然觉得说着这话的赵之蓁,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
“五妹妹,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赵之蓁沉默了一会儿,才扬起笑脸道:“没怎么,只是想到了罢了。”
“你骗得住我吗?”赵霜意道。
“……”赵之蓁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母亲和我说了,殿下和季雪川的婚事大概就在明年,娘娘的意思……大婚三个月之后,便抬两位侧妃,不等他做太子了。若是进了王府,也许我就不能出来了罢。”
她的情绪不高,放在赵霜意看来便有些诧异。她不会忘记那时候冀王看了赵之蓁一阵子便把这姑娘欢喜得和什么似的的情形,不由问道:“你不乐意做殿下的侧妃么?他今后若是要做太子,你便会有天大福气的……”
“是啊,做他的侧妃,是福气……”赵之蓁重复一遍,后头的话便说不出来了,好一阵子才笑笑:“跟了殿下我自然是乐意的。可我不知道,要是不住在自己家里头,该怎么过日子呢?再没有人疼我照顾我了,只有季雪川。我想过,若她做王妃,要我去做侧妃我宁可去死……但我不敢死啊,姐姐。我不敢死,我想活着,也许我可以试一试……也许,我会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