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妊抱枝不疑有她,兴冲冲地跟着中年人一起前往了住处。

院子里都是些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子,她们正忙着各自手中的活计,或执斧劈柴,或持锯解木,更有巧手以长刨短凿将木材细细雕琢……

锯末如细,木屑纷飞,堆在院子里形成了一个个的小土堆。

她们见妫暮心带着一位陌生面孔的小娘子来到院子里,都热情地打招呼:“小娘子好。”

妊抱枝也礼貌回应:“娘子们好。”

虽然她们在和妊抱枝打招呼,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一个个都麻利得很。

其中还有一人笑道:“妫娘子,这是又给我们带新客来啦。”

妫暮心亦笑道:“我带这位小娘子瞧瞧咱们的琉璃片。”

那人诧异道:“哎呦喂,那今日真是贵客盈门啊!”

妫暮心挥手,嗔她:“去去去,赶紧做你的活儿,就知道耍贫。”

妊抱枝在她们聊天的时候,静静打量着这一处宅院,当目光不经意间掠过窗棂之上,被反射的晶莹晃了眼睛,她这才发现,这里的窗户已经是琉璃窗了!

只不过,她们的琉璃片要比现代的小上许多。

“妫娘子,此窗……”妊抱枝惊异不已,她再看向妫暮心,都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另一个穿之人了。

“怎么样,”见妊抱枝这副表情,妫暮心的语气有些藏不住的娇傲,“我们这些做手艺的,晴天倒还好,可以在外劳作,若是遇到了阴雨天,只能在屋内做活计,屋内光线暗,娘子们伤到手的事情常有发生,我便想,若能寻一透光之物为窗,定能解此困境。于是,便有了这琉璃之窗。”

“所以啊,我今儿一听到小娘子要定制透光的琉璃,就猜你是要做窗户的,是也不是?”

妊抱枝面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穿?”

“穿?”妫暮心闻言,眉头微蹙,似是不解其意,“娘子所言,可是将卷轴穿引起来,以便翻阅之工艺?”

妊抱枝见她神色不似作伪,自己亦觉方才的言语突兀,连忙寻词补救,便笑了笑:“哦对对对,就是那个,妫娘子心思巧妙,独具匠心,我实在佩服。”

这句话她是发自肺腑,由衷赞叹的,未曾想,原来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人突破常规,想到以琉璃做窗了。

屋内各式家具与摆件错落有致,因着采光极佳,这些物件的每一道纹理、每一处细节皆清晰可见,足以看出娘子们的手艺精湛。

穿过一排排琳琅满目的货架,妊抱枝发现这些物件所用的材质极为丰富,木质温润、琉璃璀璨、钢铁冷冽……

她不禁咋舌:“妫娘子,你这业务挺广啊。”

“没办法的,”妫暮心轻叹一声,道出其中心酸,“您方才也瞧见了,我们这院里的女子都是些孤苦无依之人,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聚在一起谋了个营生。多数人一听我们的身份,都觉得我们命硬,克死了家人。世人视我们为不祥,都避之不及,生意自是难做。”

“可奈何我们当时已将全部的身家都投入于此,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们这伙人一合计,那就伸头呗,反正都是要挨刀的,我们死也要死个不后悔!”

她给妊抱枝引着路:“我们夜以继日地扩展自己的业务,不断地创新,压低价格,这才在这夹缝中求得一存。”

她长叹一口气:“都是被逼无奈啊。”

妊抱枝倒不觉得,多少人被逼得走投无路,也没能给自己寻出一条生路,她们有这样的韧性和果敢是极为难得的。

她心中这么想着,便也这么说了:“我倒不觉得是被逼无奈。”

妫暮心问:“那是什么?”

妊抱枝道:“时势造英雌。”

“哎哟!”妫暮心被她夸得有些害臊,“小娘子你这嘴可真会说话,我们这些粗人哪就是英雌了?不过你这话我听得开心,若是交易能成,我定要给你打个折扣!”

妊抱枝也跟着她笑:“妫娘子也是个极会做生意的。”

两人就这么商业互吹着来到了摆放着琉璃片的货架前。

那琉璃片,方方正正,约莫三十厘米见方。

论大肯定比不上现代的玻璃,但是与妊抱枝而言,已经足够用了,大不了将几块拼合在一起也就是了。

妊抱枝心中一直存疑,眼下便问出了口:“妫娘子,你这琉璃片是如何炼制而成?我这几天多方打听着,那些个匠人皆言做不了。”

“小娘子,这可不兴打听啊,”妫暮心道,“这可是我们这些娘子们多年研究的心血呢,概不外传的。”

妊抱枝有些尴尬,自己方才一定是太过震惊,才脑子短路口无遮拦的,她连忙致歉:“妫娘子勿怪,是在下莽撞失礼了。”

妫暮心见她谦逊有礼,又合眼缘,便也稍微透露了一点:“那些个寻常匠工们,多守旧规,只会继承祖上的手艺吃老本,自然是做不出这样式的琉璃。可偏偏我们这儿的人就爱捣鼓些这个,我们不仅改了熔炉,还优化了料,就连吹琉璃的技术我们都琢磨了许久,这才有了这样的琉璃。”

“娘子们不仅心灵手巧,更兼有创新能力,真是难得。”妊抱枝由衷地佩服,“不知妫娘子这琉璃片怎么卖的?”

“小娘子你这也算是给我这琉璃片开了一单,我也不收多,原本一贯钱一片,我与小娘子投缘,就卖你九百一片如何?”

这琉璃向来都是有钱人家用的玩意儿,九百拿下这么一大块的琉璃片,真的已经是白菜的不能再白菜的价格了,看来妫娘子说的生意难做的确如实。

“妫娘子,你这琉璃片卖得这般便宜,得亏本吧。”

妫暮心道:“小娘子若是真想知道,不若再与我做一笔生意如何?”

妊抱枝来了兴致,她向来欣赏聪明人:“哦?什么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