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何茂与刘博皆面露惊惶之色。

田丰那番举荐皇长孙的话语一出,何茂只觉心头仿若被重锤猛击,惊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他的脑海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宰相向来善于揣摩圣意,如今他这般提议,陛下却并未出声反驳,从陛下那讳莫如深的表情中难以捉摸确切态度,但这沉默却仿佛有着千钧重量。何茂深知,在这宫廷朝堂之中,圣心向背犹如高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若此时自己贸然反对田丰所言,万一这正是陛下心中所属,那往后自己在陛下眼中恐会沦为不忠之臣,仕途必定布满荆棘,家族荣耀也可能毁于一旦。

可他对燕王的功绩与才能亦是了然于心,燕王在沙场上冲锋陷阵,战功彪炳,那股子英武豪迈之气和处理政务时展现出的果敢睿智,让何茂觉得燕王才是能保大恒长治久安的不二人选。

他的手心不自觉地沁出了冷汗,双手在袖中微微颤抖,内心如同有两头猛兽在激烈争斗,一方是对圣心的敬畏与揣测,另一方是对燕王实力的认可,他在这两难的抉择中痛苦挣扎,不知该如何是好。

刘博听闻后则微微皱起了眉头,在他心中,皇长孙不过是个年纪尚轻、未经过世事磨砺之人。而燕王韬武略,有着治国安邦的非凡才能,在他看来,立燕王为太子方是明智抉择。

……

慕容丘面上倒是未显露出过多波澜,实则他内心早已属意立慕容荣嘉为皇位继承人,只是他对自己的这一想法能否获得朝中大臣的拥护支持,心中并无十足把握。

毕竟这般决定在大恒王朝的历史长河中从未有过先例,即便是在千年前的大夏国,亦未曾出现。他忧心忡忡,生怕大臣们群起反对。

慕容丘将目光投向了何茂和刘博,开口问道:

“何爱卿和刘爱卿,你们对此有何见解?”

何茂心中暗自思忖,宰相田丰力挺皇长孙,而陛下竟未驳斥,显然陛下对此提议是默许的。今日若是反对陛下心意,逆龙鳞可是犯了大忌。权衡再三后,他启口说道:

“陛下,田大人所言,臣亦深表赞同。”

御史中丞刘博则不像何茂那般心思婉转。他为人刚正不阿,直言道:

“陛下,臣以为此举欠妥。在众皇子之中,四皇子燕王慕容渊军功赫赫。臣听闻,其在同州期间,任用贤才,将同州治理得秩序井然,备受百姓拥戴。臣观四皇子颇具陛下当年之英姿,是立储的上佳人选。”

听闻刘博这番言语,慕容丘心中涌起些许不悦。

他微微眯起双眸,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但旋即又恢复如常。他自然清楚燕王的卓越才能,大败北离、平定南召、对抗梁王,这些皆是慕容渊的辉煌功绩。

然而,倘若让燕王成为太子,待自己百年之后,其他封地的藩王极有可能起兵造反,届时大恒必将分崩离析。北离、西凉和东越定会虎视眈眈,妄图瓜分大恒。至于那南召,虽臣服大恒多年,为大恒属国,可谁又能担保其不会背后捅刀?

加之,他与皇后向来对大皇子慕容世宠爱有加,爱屋及乌之下,对皇长孙也格外疼惜。虽一直未立皇长子为太子,实则是想进一步磨砺其心性。

奈何天妒英才,皇长子慕容世竟被梁王暗中下毒谋害身亡。因苦无直接证据,他始终无法对梁王出手,这也成了他心中难以言说的伤痛。

综合诸多因素,他更倾向于立皇长孙慕容荣嘉为皇太孙。至于燕王,慕容丘心想,待铲除梁王势力后,将大恒北方交予燕王,如此也不算亏待于他。

……

此时,万寿宫中仿若被一层死寂的纱幕笼罩,安静得可怕。

三位重臣皆如木雕泥塑般,垂首敛息,大气都不敢出。

沉重的压迫感如汹涌潮水,一波一波地冲击着每个人的心房。

慕容丘端坐在龙椅之上,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细微却在这寂静中格外清晰的声响。他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眼神中透着威严与审视,内心却在思忖着如何让大臣们理解并支持自己的决定。

良久,他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刘爱卿,你方才所言,朕皆仔细听了。燕王的赫赫战功与非凡才能,朕又怎会不知?” 慕容丘微微挺直了身子,表情略显凝重,“但立储一事,犹如在汹涌波涛中掌舵行船,需万分谨慎,关乎我大恒江山社稷的长久安稳,绝不可只着眼于当下的功绩。”

刘博微微抬头,目光与慕容丘交汇的瞬间又迅速低垂,嘴唇嗫嚅着,欲言又止。

他心中暗自思索,陛下虽言辞在理,可燕王的实力与威望在众皇子中确实出类拔萃,若不能为储君,实在可惜。但君威难测,自己也不敢贸然再进言。

慕容丘目光转向田丰和何茂,眼中带着探寻:

“田爱卿、何爱卿,你们还有何想法?不妨说来让朕听听。”

田丰微微抬眸,眼角余光快速扫过其他两人,心中快速权衡着言辞。

他向前一步,双手抱拳,恭敬地行了一礼后回道:

“陛下,老臣以为,皇长孙品行纯良,自幼受皇室礼教精心熏陶,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家风范。立皇长孙,一则可安朝中部分老臣之心,让他们看到陛下对正统血脉传承的重视;二则亦能彰显陛下对皇长子一脉的眷顾深情,稳定皇室内部人心。”

说罢,他微微抬头,观察着慕容丘的神色。

何茂心中一紧,见田丰如此表态,深知自己也需表明立场。他忙不迭地跟着拱手说道:

“陛下,田大人所言极是。老臣也认为皇长孙是合适人选。”

他边说边用余光留意着慕容丘的反应,额头上不自觉地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慕容丘微微点头,脸上表情稍缓,又将目光投向刘博:

“刘爱卿,你认为燕王适合为储君,可曾想过若立燕王,其他皇子会如何?那些藩王又会如何?我大恒边疆虽有燕王镇守能保一时安宁,但内部若因争储而生乱,这大恒根基可就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