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幕·小暑（13）

苏暮雨这十招用得不再是无剑城中的剑术，而是暗河苏家的剑术，不再有所谓的剑道大气象，而招招都是杀人夺命。

可朗朗乾坤，青天白日，并不合适在此时用出这般用于刺杀的剑法。苏暮雨向来冷静，怎会犯这般错误？

苏暮雨一剑刺到刘云起的胸前，场间众人发出一阵惊呼，而刘云起则往后一躺，那柄剑就从他的额前划过，随即他的苍龙牙挂住了苏暮雨的左袖，往后一拉，便带下了苏暮雨的一片皮肉。一阵剧痛让苏暮雨清醒了些，他使劲甩了甩头，再看向刘云起，发现刘云起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但瞳孔却泛着诡异的紫色。

“你使诈。”苏暮雨低声道。

“虽然你拼命克制，但我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你的身上，充满了血腥气。你不是个剑客，你这些年做的，应该是杀人的勾当！”刘云起幽幽地说道。

苏暮雨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杀意，剑势微微一变，转攻为守，往后退了一步。他没有想到，刘云起身为无双城的老城主，曾经江湖上名门正派的魁首人物，估计会练这种邪门武功。暗河慕家也有这般类似的武功，可以乱人心

魄，寻其弱点，传说中甚至还有武功可以只消一眼便勾其心魔，引其自杀的，可这类武功都被归于邪道，那刘云起仗着观战众人都相距甚远无法看清竟行其诡道，果真是卑鄙小人。

“剑到风云处，笑看云起时。”无双城上，有一长老轻捋长须，幽幽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城主的剑法依旧这般写意潇洒啊。”

城楼之下，刘云起连出三剑，若那流水行云，剑气横流，逼得苏暮雨连连后退，只剩下了招架之力。围观的修儒等人也是长松了一口气，方才苏暮雨还未拔剑就逼得剑长老认败，以至于他们觉得苏暮雨对上老城主亦是胜算极大，可没想到，老城主一出手就彻底压制住了苏暮雨。

城楼之上的宋燕回则微微皱眉，他方才与苏暮雨对过一剑，以方才那一剑的实力，苏暮雨不该如此不济才是。难道刘云起在剑庐之中，真的修炼到让自己的剑术更上了一层楼？

苏暮雨心中则也很是焦虑，他一路东行，藏剑不动，就算面对剑长老这样的高手，也始终选择不拔剑，便是在养一股剑气。当他走到无双城下，喊出那一句“问剑无双”的

时候，一身剑气也被他养至极致，所以他可以做到，虽未拔剑，可一指一拳，甚至只凭借说话，便能靠剑气伤人。但方才刘云起那一引，他的杀气盖过了剑气，这一路养起来的剑势也就尽卸，便不负方才之勇了。

刘云起不愧为纵横江湖数十年的大宗师，只消一眼便看出了苏暮雨的打算，也只消一眼，就让苏暮雨的计划功亏一篑。

“诡道。”苏暮雨低声骂了一句。

“道，是你父亲寻找的东西。而我刘云起一生，从不寻道。”刘云起笑道，“我只求胜。而胜者，才有资格论道。”

“道。”苏暮雨低声喃喃道，这确实是一个父亲时常念到的字。

当年卓雨落的剑阁之中，挂着两个巨大的字，据说是当代法名家虞诗青所写。一个字，名剑。一个字，名道。

合起来，便是剑道。

“父亲，何为剑道？”年幼的苏暮雨这般问父亲。

“所谓剑，是指剑术剑法。一柄剑可以练至多强？从能敌十人到能敌百人，最后敌千人甚至敌万人。我们这些剑客，便是日复一日地修炼手中之剑，希望可以将他练至最强，能与天下敌。”卓雨落

仰头看着那两个字，“我觉得我的剑，已经练到了他所能到的最强。而要想再前一步，便得悟道。”

“道是什么呢？”年幼的苏暮雨其实连上半句也没有听懂。

卓雨落倒是不在意这些，他也知道自己的孩子听不懂，他只不过是在同自己说罢了：“曾经的昆仑剑仙，说过他的剑法有三重境界，第一重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重则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重便是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我参悟许久，也无法明白其中含义。在我看来，所谓道，便是一个拔剑的理由。”

从此以后，卓雨落便开始不断拜访江湖之上的剑道高手，也开始不断地获胜，无剑城的名气也由此越来越大。但卓雨落却始终没有参透的那所谓的道。

直到无剑城覆灭的那一天，卓雨落被十几名绝世剑客所包括，退到了一处小河之旁，他将自己的孩子放在了水桶之中，顺着河流而走，那些剑客一拥而上，想要制止他。这个时候，卓雨落挥出了这一生中的至强一剑，只凭借一人之力，就将那十几名绝世剑客当场斩杀。随即他也浑身浴血地倒在了小河之旁，

他看着渐渐远去的孩子，笑了笑。

原来有些道，是要将在将死的那一刻才能悟出来的。

一生中的最强一剑，或许只有出一次的机会。

“我方才说过，无双城的人没有资格提我父亲的名字，尤其是你！”苏暮雨忽然怒喝一声，拔剑而起，方才被刘云起压制住的剑气再度爆发。

什么流水行云，破！

什么宗师气象，破！

什么天下无双，皆可破！

刘云起一剑失守，节节败退，周身的护体剑气被苏暮雨打得支流破碎。连退十步，握剑的衣袖已经粉碎。再退十步，苍龙牙之上出现了一道裂痕。又退十步，苏暮雨的长剑再次袭到了刘云起的胸前。

刘云起便并不慌张，内心狂笑：好，便如此！你此刻杀得越凶，你便输得越快！他在瞬间看到了苏暮雨的一丝破绽，立刻挥剑，直接就将苏暮雨的鹤羽剑给击飞了。

“你败了！”刘云起大喝道。

“你想要我用杀人术！”苏暮雨微微俯身，“那我就给你最极致的杀人术！”

苏暮雨俯身之时，那柄纸伞挡住了刘云起砍下来的一剑。

于是那纸伞，便像一朵花一样的，迸射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