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柏城,天亮得晚,天边刚起鱼肚白,房间又有灯,顾淮生坐在不远处,黯淡的光影笼笼着他。

他生得好看,垂眸时,眼睫覆下来,遮住眼中阴霾。

他的目光灼热携着深究,盯着她,她像是被剥了壳的鸡蛋。

她脑子还昏昏沉沉的,嗓子哑得厉害,眼睛里一片混浊,她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惨白的唇张合:“先生,我是履行了爷爷的承诺跟你结婚。”

起初是这样的,只是发现他是十年前的那个人后,她就想留在他身边了。

顾淮生声音加重:“别跟我打马虎眼,我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沈清欢靠着床头,头发凌乱,有几缕遮住面颊,她伸手抹了下,眼睛烧得厉害,但面色不改:“先生,我没说假话。”

顾淮生凝睇她,身形逼近:“别做他们的狗。”

短短几个字,像是命令,又像是警告,总之是冷的,能沁骨的那种。

沈清欢眨了下眼睛,目光坦坦荡荡对上他:“我没有。”

她不怕他,也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她真诚而热烈,酡红的脸颊像染了那天的晚霞,红得夺目,顾淮生盯着她,眸中渐渐渗出冷意,她还是没移开视线,光明磊落望着他。

他红了眼,对她的语气也更狠了:“如果你的目的是做狗,那我劝你收了这条心,我的手段,你不会想看到。”

他凶神恶煞,偏偏让沈清欢害怕不起来,好像拳头砸进了棉花里,软绵无力。

顾淮生不由

想,他现在都这么没威慑力了?

他凶名在外,一个眼神能吓哭孩子,也能吓跪下属,可为什么沈清欢不害怕?

他思绪短暂飘离,再回神,他听到她的声音温温软软:“嗯,我知道。”

她很乖,像一只猫,对向它伸出爪子的狗也没有生气。

暗光下,两个人的轮廓都是模糊的,墙上的影子却格外清晰。

“新房的件,你碰过没有?”他直接问出,视线锁住她,犀利的眼神试图从她眼底窥探些什么。

她还是那样看着他,眼里是疑惑:“什么?”

顾淮生皱眉,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项目。”

沈清欢摇头:“我没看到过类似件的东西。”

顾淮生不再问,握着手杖起身要出门,沈清欢忽然叫住他:“先生。”

他没回头,背影很高很伟岸:“怎么?”

但语气不好,不知道是生气,还是焦躁。

“你会相信我吗?”她经历过太多的不被信任,试图着想从他这里感受到不一样的对待。

“不会。”他给出的答案相当果断。

沈清欢反而弯了下唇角:“嗯。”

她的声音很轻,好像没有,但顾淮生又是真真实实听到了。

他打开病房门出去,迎面却撞上一个拎着保温盒的戴眼镜的男生,他看都没看,绕过他往外走。

是早起的凌宇,他熬了汤过来,进病房后,他问:“沈小姐,刚刚那位是……”

沈清欢有些意外他的到来,但还是回:“昨

天救的人。”

凌宇“哦”了一声:“这里有我熬的汤,我一早就熬了,我想着给你送过来,然后我去上班。”

昨晚的那一幕,凌宇对沈清欢产生了莫名的敬佩。

顾淮生并未走远,他听到了凌宇的关切,他心里没什么波澜,就是觉得这个男人很普通。

看着凌宇献殷勤,沈清欢又将昨晚的话说了一遍,凌宇笑笑不回,只说中午再过来看她。

秦海棠陪了她一天,在耳边碎碎念的说了很多顾淮生的不好,到了晚上,她才回去,回去换了身衣服,又给沈清欢带吃的过来了。

沈清欢发烧反反复复,白天顾淮生再没来过,秦海棠骂了不少难听的话,可她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夜里,十点,沈清欢听累了碎碎念,刚要睡,就听到隔壁“嗵”的一声响,她几乎瞬间清醒,人都傻了。

走廊里有杂乱的脚步声:“顾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