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夜,风不大,但吹过来时,像刀子割肉一样,是那种生冷的疼。

沈清欢站在路口,四面八方的风侵袭着她,她下意识的拢紧了羽绒服,而身旁的一团冷意更冷,她偏头看顾淮生,看到他双眼里的愤懑和不满。

他手杵着手杖,站在夜色中,光在他脸上渡了一层金色的暗芒,他的眼睛裹挟着比这南城更冷的温度。

他看沈思煜,威严莫测。

沈思煜也是出来混的,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顾淮生这样不怒自威的,他并非没见过,只是在顾淮生身上,他更能感觉到侵略性。

直视顾淮生的眼睛,沈思煜还是有些害怕的,他的心没来由的咯噔了一下,下意识的怯场,但下一秒,他还是解释说:“我没想勾搭她,我只是觉得她眼熟,我就随口问问,这位爷,我没别的意思。”

见风使舵,沈思煜是会的。

碰见段亦军,他敢叫嚣两声,可在顾淮生这里,他像是落进虎圈的狗,任凭他平时再凶,却不敢在老虎面前张牙舞爪。

顾淮生原本就不是有耐心的人,更何况是敢觊觎沈清欢的人,他语气很凶:“那还不滚?”

沈思煜被吼得一愣一愣的,但又不敢和顾淮生叫嚣,嘴里嘟囔了两句,又多看了沈清欢两眼,最后只能悻悻然离开。

沈思煜离开后,路口的风更大了。

起风了,南城更冷了,寒意沁骨,能将人冻僵。

顾淮生不怕冷,但还是被这冷意给惊到了,他下意识看一眼沈清欢,他这一看,吓住了。

她眼睛很红,是哭了吗

他看着她,看到她脸颊上有泪痕。

顾淮生原本没什么共情能力,可看到沈清欢哭,他心里莫名的有些堵塞,他伸手过去,下意识的圈住她的小手,他的语气充满了担忧:“哭什么?”

语气有担忧,又有凶。

沈清欢吸了一下鼻涕,偏头看一旁的街道,风并不大,但却好冷好冷,风里有她的声音:“没什么。”

她在撒谎,底气一点儿都不足。

她的手太冷了,顾淮生紧紧握着她的,企图将自己的温度渡给她。

过了十多秒钟,顾淮生开口问:“是因为家里的事情?”

他在关心她,嗓音不自觉的覆上一层温柔,沈清欢听到,心一下子就乱了。

人在悲伤的时候是不允许被共情的,一旦有人共情,她的悲伤就会无限放大。

沈清欢哭得更厉害了,她伸手去擦眼泪,但她这一次敞开了心扉,她回答顾淮生:“我只是想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放弃我跟哥哥,而去养一个跟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

沈思煜姓沈,但身体里流着的血并不是沈乾坤的,只有沈琪琪才是沈乾坤和闫秀萍的孩子。

她说出心中难过,顾淮生没松开她的手,从兜里掏了一个帕子递给她:“擦一下。”

沈清欢看着那帕子,心中有疑惑,但还是伸手接过:“谢谢先生。”

顾淮生身上的冷意转变成温暖,沈清欢仅仅是站在他旁边,好像就觉得没那么冷了。

他凶狠残暴,可他会装着一张手帕,那是他的习惯,他骨子里并不坏,他是一个好人,但他说

的话,却很冷漠:“沈清欢,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好父母。”

一句话,在警醒她,也在警醒自己。

他和她,何尝不一样呢?

十字路口的车流太多了,红灯停,绿灯行,南城的夜,根本没因寒冷而萧瑟,有没搭载乘客的出租车冲他们鸣喇叭,他们没有回应,车子就继续往前开走了。

汽笛声中,顾淮生的声音还在响:“我跟你一样,也生活在不公平中,我的母亲自我很小就跟父亲离婚,父亲再娶,生下了顾越铭和顾渺渺,父亲将他们视为宝贝,尽可能的维系他们的所有,而我不一样,我跟着母亲长大,父亲从未过问过,母亲去世后,我先回到叶家,叶家是母亲娘家,我过得也并不好,受人唾弃和不待见,后来迫于压力,爷爷将我带回顾家。”

“回到顾家之后,不公平的待遇一样在持续,不论在叶家还是顾家,我都是外人,我注定融入不了他们,我不论在哪里,我都是最多余的那个人,要不是为了母亲当年去世的真相,我不会留在柏城,更不会留在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