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洛飞羽本还奇怪师姐为何会说一句狗屁不通的话,但如果是生死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因为生死说来简单,简单到刀剑在脖子上一抹命就没了,却也很复杂,杀一个人,或许要设下错综复杂的迷局,每一步都要走得准确。同样也很快,生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但是,生死不论是对杀人者还是被杀者而言,偏偏又是一件极为漫长的事。

“当年烟雨湖上决战,师娘她中途对我毫无保留地出了一剑,惊起了千潮万澜,池中水顿成天降之雨,每一滴雨水皆蕴藏着无上剑气。”柳藏月缓缓道:“不过这场雨并没有落到地上,而是都落到了我的身上。”

“这么强?”洛飞羽咽了口口水,“然后呢?”

“我在这场剑雨中被限制了自由,单凭一滴雨水中的剑气,都可以与我斗得难解难分。”柳藏月皱起眉头,“我只能持剑勉强让它们杀不死我,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直到……”

洛飞羽屏住呼吸,“直到?”

“我破去第一滴雨水的时候。”柳藏月说道。

“用了多长时间?”洛飞羽问道。

“三天三夜。”柳藏月回道。

“啊,那这么算,你破去一滴雨水要用去三个日夜,那一场雨少说也有万滴吧?这么算来你至少得要三万多天,起码得要八十多年吧。而你们的大战却只持续了七个日夜。”洛飞羽越算越无奈,“师姐,你可别把我当傻子,我算学还是不错的。”

“真羡慕你这般少年心性。”柳藏月愣了愣后也是无奈地笑了,“不过此事可不是所想的那么简单,我破去第二滴雨水,只用了三个时辰,之后再用一个时辰,破去了三百滴,再后半个时辰破去了三千滴,最后一柱香时间,我破去了三万滴。”

“直到我破去最后一滴时起,我便有了被列入‘五剑’的实力。”柳藏月伸手捻了捻落在地上的酒滴,“而我破去雨滴速度越来越快,正是我离这个门槛越来越近的预兆,我在那这落雨里,经历了生死。”

洛飞羽想起比武台上那势如摧城的剑气,不禁打了个寒战,“师姐你让我经历了生死啊。”

“倒也不全是。”柳藏月淡淡道:“其实我在释放出第一缕剑气时,我就察觉到你远远不止于所展露出来的实力,并且也没有出现什么根基不稳的问题,按理说你应该早已有破境的迹象。我问你,你在近一个月来,是否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却怠于去巩固这生死所带来的成效?”

“嘿嘿。”洛飞羽傻笑着挠了挠头。诚如柳藏月所言,他来到姑苏以后经历过不少生死,但撇开后要么就是吃喝玩乐,要么就是借着吃喝玩乐来平复自己经历过生死后的惊险心情,反正没把一点时间用在练武以及修炼上。

“所以,就由师姐来帮你破境了。”柳藏月摇了摇头,黯然道:“只可惜是我害了你。本意是想让你在做那件事的时候多些保命的资本,只是我没想到,你所以负的化剑血瞳术会在破境之时不由自主地释放出来。看来,师父并没有将完整的血通术传授给你。”

“然后我就被抓进来了。”洛飞羽摸了摸这阴冷而又潮湿的铁牢,叹了口气。

“不过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让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我今日就算是死,也要让你出牢去做那件事。”柳藏月仰头看了看天边的月光。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洛飞羽看着柳藏月,“师姐,你终于回到你的家乡了啊。”

柳藏月摇了摇头,“我的家乡并不在这里。”

“那是在哪?”

“大理凤仪,柳云城。那里才是我的故乡,这里给我留下的只有痛楚与悲伤,也永远不可能会是我的故乡。”柳藏月语气里满是怅落,“没想到师弟不仅算学不错,诗赋也还可以啊。”

“哪里哪里,只是我自小随师父生活的那个地方的人们,时常念叨这些思乡的诗句。”洛飞羽笑了笑,“听久了,也就会了。”

柳藏月微微一愣,她早已猜出来师父此刻在楼兰,却没想到如今已有十九年过去,那里的人们对故乡的思绪仍是这么深。

自己的故乡在远方,想回去还是能回的,只是当年遇到的人已经不在了。而那片大漠上的人们虽仍在故土之上,却失去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

洛飞羽叹了口气,避开了这个话题,“对了师姐,你刚刚说不让你的努力付诸东流,你除了让我破境以外,还做了什么。”

“你忘记你今日对我使出来的剑法了吗?”柳藏月微微侧首。

洛飞羽想了想,“哦,那个剑法无名啊,这的确是一种很特殊的剑法啊。”

“无名?”柳藏月哑然失笑,“师父他既想逃避过去,又想叫你回来做那件事,可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

“叫作无名,有什么不妥吗?”洛飞羽惑道。

“此招剑法并非无名,恰恰相反,它还很有名。”柳藏月冷笑一声,“剑法名,寸心仙叩。是师父与师娘于寒山寺下定情所创出的那一剑。”

“好霸气的名字!”洛飞羽猛然坐起来,但等那股热血劲儿过了后,挠头困惑,“可是。为什么我用就没那么霸气呢?”

“单凭心中一寸,当令仙人长跪叩首。如果真有你想的那么好练就好了。”柳藏月满脸仰慕之色,“当年,师父以此剑法打倒了盟中那些心存异心的人,而后再以凡剑‘尘’挥起此剑法斩封去谪仙路。”

“这么厉害?”洛飞羽满脸不敢相信。

“这招剑法只有师父能传,除此之外,就连我们这些会寸心仙叩的徒弟也不行。”柳藏月沉声道:“只要你在江湖人眼皮子底下挥出了师父的这一剑,那么在你要做那件事的时候,或许有千万柄剑会指着你,但决没有一柄剑敢对你落下。”

“为什么?”

“因楼兰古城破灭,师父总以罪人自居,也就渐渐淡忘了,自己曾是名震天下的剑祖的事实啊。”柳藏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