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舍不得(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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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日当空。
那珠参天的老槐树下,正站着一名身着披甲锦衣、腰佩龙首短刀的魁梧男人。
男人所面向之处,是一片金灿灿的麦田——不过,比起前几日那一望无际的金色海洋来说,现在这麦田最多只能算个不大不小的湖泊了。
自然,这是一件好事。这麦田的缩小说明了那在萍水郡务农了大半辈子的刘老头老当益壮,一人依旧能收割这么大一片麦田,许是也算上苍对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一点宽慰吧。
男人伸手抬头,望了眼半空中的艳阳,掐着手指,算了算时间。
身着戎装的他,自然不是来监督那刘老头务农的——他是在等一个人,等一个总是喜欢穿着白衣素衫的年轻人。而他之所以在等那个年轻人,有些出于私心,也有些出于公利,算是有点两两参半的感觉。
要讲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话,就得先从这个腰佩短刀的男人是谁说起。
在雍华国,一郡之长有两人,皆由朝廷直接任命,分别为正五品的郡太守,与从五品的郡都尉。虽说都尉比太守低了半级,但实际上两人在地方上是平起平坐,或者说,多数时候都是郡都尉要高上一些的。原因也很是简单,太守虽是郡国名义上的长官,但那郡国的好几千人马兵力,是都隶属于都尉麾下的。
男人姓荣,名哲兴,是这萍水郡生人,也是这萍水郡的郡都尉。而他腰间的龙首短刀,却并非是郡都尉的制式佩刀,而是当今圣上所赐、犒劳其卓越军功的证明——甚至有传言说,其实这柄龙首短刀,等价于从四品的雍都都尉,可惜荣哲兴不愿留在雍阳城,说什么读味太重,就只领了个萍水都尉做了。
荣哲兴的所有军功,都是用军武蛮子的脑袋换得的。
而他与白秀才,也是在用军武蛮子脑袋换军功的过程中认识的。
虽然两人第一次见面已是约莫五个春秋、也即是五年前了,但两人真正在这五年间碰面的天数,应该加起来还不到一年半载。
可即便如此,荣哲兴与白秀才,依然可以说是生死之交——这也是为什么,在得知圣上与上将军有意让白秀才去雍都做那三品大官时,他会这么积极地主动来找他,几乎日日劝说他就从了朝廷的意思。
只可惜,这白秀才不知是喜欢上了这样白衣素衫的生活,还是与他一样讨厌雍阳城的读气,好说歹说愣是不愿答应,最后还出了个什么‘我们每日都在这麦田比赛脚力,谁先到这老槐树下谁便算赢。你若赢了,我就去雍都当官的’的主意,也算是出于好心,给了荣哲兴一个盼头。
然而,与白秀才一同出生入死的荣哲兴哪里会不知道他的脚力。所以这个盼头,也实际上只是个空心汤圆,虚得很。
可即便如此,荣哲兴还是每日都来了。
这便是他的私心。
本就只是想与好友多见见面而已,现在有了那么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或许也就不显得怎么矫情了。
男人嘛,还是都讲究些面子——
“荣哥!”
那突如其来的呼唤,直接令他是一个激灵。
这呼唤的声音倒是很熟悉,正是白秀才本人,也没啥好大惊小怪的。只是这带上了‘哥’的称呼,让他心中不禁有些发慌。从两人认识的第一天起,那白秀才但凡在称呼后加了个‘哥’字,便不是有实在难办的请求,就是又给他闯祸了。
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谁是你哥!你哥就一个,我不敢也不想当!”荣哲兴立即转过身,抬眼看去,道:“怎么,你在这萍水郡闯了什么大、大、大、大……”
这五品都尉,目光落在了那一身粉色纱裙的少女身上后,舌头打了结,成结巴了。
那少女脸色泛红,低下头,悄悄地用手提了提胸口的衣领。
白秀才一个掠步上前,一掌拍在那荣都尉的胸口,赶紧替他把那口气给顺了下去。
“咳咳!”
荣哲兴连咳两声,重新吐纳一息,看向了身旁那满眼笑意的男人,急忙道:“王……白秀才!你小子什么意思?我虽然都快三十了也没成亲!但也没你这样挖苦的吧?!”
“哎,荣哥,要不是你自己眼光太高,哪会三十了还没成亲。”白秀才一边说着,一边故作叹气摇头样,“不过,先说好了,你可不许对燕姑娘有非分之想。”
荣哲兴立即白了他一眼,道:“去去去,别一口一个荣哥,你白秀才什么意思?姑娘貌若天仙是不假,但既然她已经与你携手同游,我荣哲兴像是那种会做逾越之举的小人吗?”
“哈哈哈,你是不是小人我不清楚,但燕姑娘可没有和我携手同游。”
荣哲兴猛地一怔。
便见白秀才淡淡一笑,看着神情有些羞涩的她,轻声道:“燕姑娘,这位就是我之前说的,能安全护送你去兰亭之人。他叫荣哲兴,虽然长得是磕碜了些,但就身手而言——”
话音未落,荣哲兴一脚踢在了他的屁股上,骂道:“刚刚还叫荣哥,现在你就说我磕碜?!”
白秀才踉跄几步,哈哈一笑,“实话实说嘛。”
“好你个实话实说!”
他先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是赶紧礼貌地朝着少女抱拳行礼,轻声道:“姑娘,你是叫……燕姑娘是吧?”
少女回了礼,颔了颔首。
“那燕姑娘,你是要去兰亭?”
少女复而颔首。
荣哲兴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要人护送?”
少女眨了眨眼,看向了一旁的白秀才,后者冲她做了个可以的眼神。
“荣将军。”便听她轻启朱唇,莺声婉转,“小女子是奇门中人。”
荣哲兴微微一怔,明白了个大概。
今日凌晨,萍水的巡夜人有来郡府汇报,说昨晚在这三教九流混杂的萍水郡中,似有颇具实力的奇门中人起了争执,死了数名奇门人士不说,他们争执的余波竟是让那四方大道都裂了好几丈——重新修缮的话,可要花上好几百两银子。
想到这,他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身旁的白秀才。后者顿感脊梁一股寒意,下意识地捂住了腰间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