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卧室里紧抱着儿子的张沫,眼睁睁的看着卢元卿将母亲拖了出去,也只能暗自落泪。就她目前虚弱的体质和处境,还有怀中刚满月不久的婴儿,实在分不开身去救援。

直到她听到卫生间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赶紧放下卢峻,冲过去看时,只见母亲卡娜双手抱头蹲坐在地上大哭着,满脸的血污,将她胸前的白衫染成斑驳的暗红色。

开着的水龙头仍在冲着盆中溢出的淡红色血水,在瓷盆下方的地板上,卢元??睁着恐怖的眼晴,略微张开着嘴巴,蜷缩着的身体仰躺着一动不动。从充电器的电线悬挂在一旁的场景看,张沬很快就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张沫颤抖着低声问道:“妈,你把他杀了?″

卡娜似是已虚脱过分,只是抬起血水模糊的双眼,看着女儿,木然地点了点头。

从母亲头上肿胀带血的脸上和额部,仍在流水的龙头及地下的一滩水渍,躺在地上的卢元??,她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殊死搏斗。结果就是母亲头部位带伤,而卢元卿却被电死了。

理智告诉张沫,事实已经发生,她也无能为力。关上水龙头,走到母亲的身边,将惊惧得已瘫软的卡娜拉了起来。安慰她说道:“没事了。这也是他咎由自取,不然不会走到这一步。″

回到卧室,两人默默地坐在床前,惊恐过度的目光呆滞,尽管半天不说一句话,心里却都明白,一切都已铸成,无法再挽回。

当惊魂甫定时,卡娜毅然决然地站立起来,掠了掠灰白的头发,“我去自首。″

张沫一把扯住她冰冷的手,“妈,既然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你能不能冷静一下,或许会有其他的办法?“

卡娜惨然一笑,“你别安慰我了,时间一长,李琳就会询问医院,发现卢元??失踪就会报警。你不要管我了,照顾好卢峻要紧,不然我去得也不会安心。“

“我不是要阻拦你去自首。看你满头血渍和肿胀的伤口,也应该先清理包扎一下,我们再从长计议可以吗?″

卡娜经女儿一说,确实才感觉到伤口隐隐作痛。用手一摸,肿胀裂开的地方仍有血水渗出。张沫从橱柜上取出急救箱,用湿毛巾擦拭掉她脸上的血渍,给伤口消炎后包扎了起来。

“你这伤口撕裂部分有点大,虽说没有伤及头骨,但里面恐怕会有血肿。你那么大年纪,恢复起来没有那么快,这几天你哪里也不能去。″

“可我总得把尸体处理了吧,摆在那里,还真的不好。″卡娜皱了皱眉头,“可要是扛下去,这里是十二楼,在电梯里让人看见,就很易让人生疑,稍有不慎就容易暴露。″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卡娜想了想,果断地说道: “你不用再管我,这事我会考虑,反正是豁出去了。你只要把孩子照看好,发生什么事与你无关。″

她回去卫生间看了一眼,卢元??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他的脸已经没有血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角凝结着一点干涸的痕迹。卡娜硬着头皮,抓紧他已有些降温的手,把尸体拖到一边。

转身走到厨房,打开三门冰箱,把食品和杂物分别装入几个塑料袋。望着空出的位置,大致估算了一下,点点头,再把门关上。

事情刻不容缓,她得趁夜处理尸体。经过权衡利弊,唯一可行的,只有分尸这一条路,不然等尸体僵硬,就很难处理了。

卡娜此刻早已不知道什么是恐惧。她毫不犹豫地从刀架上挑了一把锋利的砍刀,戴好胶手套,提着一叠垃圾袋,从厨房出来,回到卫生间里。

等卡娜把衣物捆扎后丟进垃圾通道,一切都搞定后,分几次将沉重塑料袋放进冰箱里,调整了温度,她才长叹了一口气,瘫软在地上。

卡娜很清楚,在把尸袋通过电梯搬到楼下停车场时,如果塑料袋被戳穿,很难保证血水和腥味不泄露出来。而经过冷冻后,在搬运时也不容易留下痕迹。

跌坐在自己房间的椅子上,卡娜瞄了一眼手机,已经是夜里快十二点了。可她仍然没有倦意,冲了杯咖啡,觉得索然无味。又回到餐厅,从酒架上拿了一瓶红酒打开,就着瓶口慢慢喝了起来。

不管卡娜怎样想借酒麻痺自己,她的头脑仍很清醒。今晚发生的情景仍历历在目。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她杀了卢元卿。

卡娜也曾经想过报警投案自首。可稍微冷静下来后,又有了一丝侥幸心理,虽然说自己是在生命受到卢元??侵害的情况下,不得已而采取的防卫反击,将他杀死,可就算怎么样也是杀人。只要有一线希望,能尽量不被人发现,就是最好的办法。

张沫当时在卧室保护着孩子,没有参与到这件案中来,这是让她稍感到欣慰的。可万一有些事情说不清楚,警察会不会相信是我一个人把卢元??杀了?

使她更害怕的是,新闻媒体一定会借这案件大肆炒作,将卢元??和张沫之间代生孩子的这件事恶意渲染。这种社会的负面影响就算过了多年,也会给卢峻的人生带来抹不去的阴影。

这件案子一旦曝光,警方一定会彻底调查,他们真的能按法律秉公处理吗?要是…

卡娜当时想的是,如果将他分尸,就可以趁这节日期间把尸块丟到野外,直到被人发现的那一天。虽说有点残忍,也知道很难瞒过,但能拖一天是一天,也顾虑不得那么多了。

终究是由于累了半夜,酒精发挥了作用,她只觉得眼皮很沉,头脑昏迷,不知不觉中在半醒半着时昏昏沉沉地睡去。

恍惚间,她做了个恶梦,从梦中惊醒过来后,仍依稀记得自己杀人的全过程。看着身上虚汗浸湿的衣裤,不由得低声抽泣起来。

末了,卡娜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入睡,干脆坐起身来,快速地想起了对策。抛尸说来简单,可自己对周围的环境不太熟悉,胡闯乱丟肯定不行。

天亮后,自己必须得亲自去物色一个合适的抛尸地点。既离闹市不远,又是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最理想的恐怕是立陵矶的下游江边了。

可就算这样,她的心里仍是没底,如果不是江水暴涨,就不会那么轻易地将尸袋冲到下游去,而且经过浸泡的尸袋也迟早会浮上来。

略一思索,卡娜又觉得无须考虑太多,既然这一切实在无法再隐瞒,那就勇敢地面对,等警方一旦发现尸袋,就投案自首,一切都由自己去承受。只要张沫和外孙无事,就算是极刑和坐牢也认了。

第二天一大早,卡娜开着卢元卿的车去了立陵矶江边。可选来选去,都没有找到适合抛尸的地方,不是人烟太稠密,就是光秃一片。她沿着江堤转了一大圈,终于在立陵矶江边的支流处选定一个位置。

把车开进灌木丛一处稍隐蔽的地方,停好车后,卡娜冒着被荆棘刺伤的危险,一直往里走到一处比较开阔的江边停了下来。只有这里了,她默默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