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春正谁辨有王无(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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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中,那声音听起来分外的大,褚仁吓了一跳,浑身一颤,怯怯地叫了一声:“阿玛……”
齐克新索性坐了起来,大吼道:“你走不走?”说罢便用足尖踹向褚仁的肩膀。这一脚虽然力气不大,但褚仁跪了很久,早已支撑不住,一下便被踹倒在地。
“我不走!”褚仁重新跪直身子,顶了一句。
“你再不走,我就打了!”齐克新双手提起褚仁的肩膀,似乎想要把褚仁掼出去。
褚仁双臂一振,挣脱齐克新的掌握,大吼道:“好!走就走!我走了就永远不会回来了!我也不是你儿子,我叫傅仁,不叫齐敏,我是谋叛乱党的九族,我现在就投案去!秋后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啪”的一声,褚仁左颊重重挨了一下,被打倒在地。
血,瞬间便从褚仁的鼻孔中流了下来,褚仁忙用手背去擦,结果却越擦越多,反倒是弄得到处都是。
门被撞开了,灯被重新起,古尔察坚实的臂膀搂住了褚仁的肩,另一只手,轻轻托起褚仁的下巴。
褚仁只感觉一股咸腥的血气,从鼻腔向喉咙倾泻而下,令人窒息。褚仁紧紧抓着古尔察的手腕哭诉道:“我耳朵……”
话未说完,便听到古尔察喝道:“什么人!敢夜闯贝勒府?!”话音未落,一个月白的人影飞一样掠了进来,来人正是傅
眉。他到底是不放心褚仁,居然夜探王府。“你说‘贝勒府’?是什么意思?”褚仁困惑地看向古尔察。
古尔察脸上掠过一抹黯然,并不答话,褚仁又转头看向齐克新,脸上尽是疑惑。
齐克新却关切地问道:“耳朵怎么了?”与此同时,傅眉也问出了同样的话,两个人的话,居然一个字都不差。
褚仁看着傅眉,泪止不住流淌,颤声说道:“我的耳朵,听不见了……”
傅眉忙拉过褚仁的手腕,探了探脉搏,安慰道:“别急,不碍事的。”说罢便转身走到桌案前,运笔如飞,刷刷点点开着方子。
古尔察拿着帕子,为褚仁擦拭着脸上的血迹,褚仁却抓住了古尔察的手,问道:“你为什么说‘贝勒府’?”古尔察别过脸,没有回答。
门开着,一阵风吹过,此前齐克新一直拿着的那份邸报*,恰好被吹落到褚仁身边。那上面的“齐克新”三个字,很是醒目:“巽亲王满达海、端重亲王齐克新、敬谨亲王尼堪,此三王,从前谄媚睿王。及睿王死,分取其人口财货诸物。三王向蒙太宗皇帝恩养有加,乃负先帝厚恩,谄附抗主逆行之睿王。罪一。后睿王死,饰为素有嫌怨,分取人口财货诸物。罪一。且以宗潢昆弟,亲王之贵,不思剪除逆党之谭泰,反谄事之。罪一。伊等所犯情罪重大,应将王爵俱行削除,降为庶人。其奴仆庄园俱入官。得上旨:王与诸臣议,良是。但朕既经恩宥,不忍尽行削夺。三王俱著降为多罗贝勒。其旧有奴仆庄园牲畜诸物,著照多罗贝勒应得之数给与,余皆入官。其分取睿王家人牲畜财货诸物,俱籍入官。投充汉人,余俱释为民。”
褚仁越看,越是心惊,都已经尽削权柄了,皇上居然还是不放心,又夺了亲王的爵位,十年征战,浴血军功,一朝打回原形,重新做回到贝勒。最可笑的是,反反复复,总是借着多尔衮由头,党附他不是,落井下石也不是。那谭泰擅权跋扈,前年获罪时,全仗着齐克新揭露了他的种种不法行为,现在反过来又说他“不思剪除”,这真真是太没有道理了……
那份邸报恰好落在褚仁的血迹上,渐渐地,斑斑点点的血渗了过来,将那墨色染得一片狰狞,仿佛每个字都在泣血。傅眉写完了两张药方,递给齐克新,说道:“一外敷,一内服,请速派人去抓药。”
齐克新冷然道:“你是什么人,敢在我府上颐指气使?”
傅眉微微躬身行礼,“抱歉,我若是直接吩咐贵府下人,只怕更为失礼。病急从权,有得罪处,在下在此赔礼了。”
古尔察站起身来,接过那药方,说道:“常用的药,府中都有,可否跟我去药房验看一下,看缺什么,再派人出去买?”
傅眉不放心地看了褚仁一眼,勉强点了点头,随古尔察去了。
注:
*嗣后凡应秋后处决者……:出自《清实录》顺治四年十月,刑科右给事中袁懋功奏言。
《清实录》顺治十三年十月上谕:“谕刑部。朝审秋决、系刑狱重典。朕必详阅招案始末,情法允协,令死者无冤。今决期伊迩。朝审甫竣。招册繁多。尚未及详细简阅。骤行正法,朕心不忍。今年姑著暂停秋决。昭朕钦恤至意。”
*邸报内容出自《清实录》顺治十六年十月,有一定删改。原内容为议博洛等三人的罪,因三人当中博洛和满达海已死,因此两人的儿子降爵,齐克新被降为贝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