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罕一笑,正要答话,抬头却见远远的小丘上,迤逦走来一队人。

那是一群穿红戴绿的女子,排成一队,走得很慢。中间零星有几个黑衣的源军兵卒,持着枪,押送看管着。

蒲罕知道,那是大梁城中送来劳军的三千女子中的一部分,看样子是要送到左翼二皇子的军营去的。

“那些是什么人?”颜音也看到了,牵了牵蒲罕的手,问道。

“是赵国送来劳军的女子。”

“劳军?是来服侍我们的吗?”

蒲罕一怔,低低嗯了一声,心道这小孩懂的还挺多。

“那让父王也分给我两个好不好?这样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蒲罕咧嘴一笑,原来是自己想岔了,只得解释道:“她们不是来做婢女的。”

“那是做什么?”

蒲罕裂了咧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是来歌舞奏乐的吗?”颜音又问道。

蒲罕可算找到了台阶,忙连连点头说道:“是啊!是啊!”

“那我也想看!”

蒲罕的嘴角**了两下,忍着笑说道:“这个……小孩子是不能看的,只有大人能看。”

“哦……”颜音刚要开口再问,却见那边出了变故。

一个穿浅碧色衣裙的女子,突然疯了一样跑下山丘,直冲河边这里跑了过来。只见她头发已经散乱开来,在身后迎着风飞扬着,裙裾像一双翅膀,在身后飘飘舞动,她的步伐踉踉跄跄,但却绝不稍停,只是拼命狂奔。

霎时间,原本安安静静的队伍乱了起来,那几个持枪的兵卒便挥动枪杆,撂倒了几人。一时间,哭声,尖叫声远远地传来。因为隔得远,那些声音听上去很轻,像是受伤的小兽,在轻轻呻吟。

其中一个兵卒,提着刀,朝那碧色衣裙的女子追了过来。

那女子听到后面的声音,虽然并没有回头,但明显更为慌乱,原本提着裙子的手一松,脚被裙裾绊住,跌倒在地上。

后面那兵卒已经追了上来,那女子刚跌跌撞撞地爬起来,雪亮的刀锋便迅速闪过,一股殷红的血,向天空激射而出,那碧衣的女子,缓缓倒了下去,手臂依然伸张向汴河的方向,抽搐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逃,是要逃跑,还是要投河寻死,而且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温热的血,汩汩涌出,将那女子身下的雪,侵蚀成一片刺目的红色凹陷。

刀挥落的那一瞬间,蒲罕伸手捂住了颜音的眼睛,将他的头埋在自己身上。

颜音却轻轻挣脱了蒲罕的手,睁大眼睛,盯视着那边。

只见那兵卒在女子的尸身上拭了拭刀,而后还刀入鞘,看了这边一眼,见蒲罕也是源军装束,便不再理会,径自朝队伍走了回去。

呻吟与尖叫都停止了,四下里一片死寂。

那几个兵卒轻轻挥动着枪杆,像牧羊一样,驱动着那队女子,继续缓缓前行。

隔着河边的雾看过去,那队女子的衣饰都被漂成了淡淡的颜色,无论是红黄蓝绿,都渗入了肃杀的白,像是那雪原的深深寒意,已经浸透在那些女子身上似的。那种清淡干净的感觉,和黑衣的源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缓缓行进的一队丽人,衣袂飘飘,美如图画,而这图画下方的钤印,则是一名如花女子的尸体与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