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门打开了,杨姨奶招呼我们进去,里面是恒温的,但味道却十分不好,我以为是码放的整整齐齐,没想到却是原本的货柜已经堆满,地面上又满是大大小小的盒子。虽然全是木盒子,但很多一看就糟了,味道非常不好闻,拿取的时候都得万分小心翼翼,否则,盒子带里面的东西都碎了。

这里外两个世界的变化让我的眉头皱了起来,杨姨奶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说道:“我老了,以前还有精力能码一码,现在也只能把喜欢的堆在地上,没事儿拿出来看看咯。”

二叔说道:“杨姨!您好歹把盒子换一下呀,你看看这些都烂了。”

杨姨奶说道:“我就一个癖好,收藏来盒子过得去,我都不会换,那不也是故事。”

我蹲下身子,随便打开了一个盒子,立刻被惊呆了,这东西和外面给我们喝茶的瓷器相比,就是公主和奴仆的差距。

杨姨奶说道:“来,给我说说你的认识。”

这是一个珊瑚红釉底描金的巴掌大的小瓶儿,还有漂亮的披肩花纹儿,这一眼就看出是官窑,黄颜色的官窑瓷器档次就更高了,我手里这个是龙袍一样的明黄色,更少见了。

其次,它的

底足非常讲究,用了蓝釉画的万字纹和回字纹,下握有粉色和蓝色的莲花瓣儿。握口上不但有披肩还有一圈儿心形锁的“围脖儿”,这种黄红蓝相间的色调复杂,且雍容华贵。

再看横向,主题是珊瑚红釉,又在上面画了圆圆的各种百花图,就是我们常说的皮球花,更难得是彼此之间都用描金点布满了缠枝的羽毛纹。

我们知道古代全是手工创作,这个器物要做下来,看似小,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大工程,再看款制更是非常讲究,更像是一副画儿,从这一个小瓶儿上也能看出为什么官窑值钱,那就是不惜工本,精益求精的。

我有些爱不释手这个小东西,二叔只是看了喜欢,却被眼前的盒子吸引了,就像孩子进入了糖果屋,不知道该打开哪个。

杨姨奶听完我的讲述,点点头,说道:“嗯!能说会道,好得很。”

二叔随口问道:“杨姨,您的这个清代的笔筒卖吗?”

这话一出口,我满脑门子乌鸦满天飞,杨姨奶也是白了他一眼,一般在古玩店里,说出这句话,人就觉得你是一个二货,本来这个东西只价值两万,人家直接可以喊二十万,价格把你吓走,因为

瓷器和别的不同,玩瓷器的人看不上玩其他的,人一看是外行,就要轰你出去。

杨姨奶的眼光多毒,你看一圈儿下来,人就知道你是她的菜还是她是你的菜,没看到我一直客客气气,小心谨慎吗?这就是瓷器行里的尊重,杨姨奶大晚上的不睡觉,陪在这里跟你聊,那也是一种尊重,就是杨姨奶愿意卖,看到内行,也不会宰你。

我急忙说道:“杨姨奶,我二叔跟您那儿开玩笑呢!别当真哈!”

我决定给二叔做个示范,正好二叔打开了一个盒子,是一个双耳瓶,我说道:“杨姨奶,我可以看一下那个瓶子吗?”

杨姨奶笑眯眯地说:“可以!”

我说道:“我可以上手吗?”

杨姨奶笑着点点头,我看了几秒,说道:“能用放大镜看吗?”

杨姨奶又点点头,“好!好!非常有礼貌!”

我看了起来,冲二叔眨眨眼,二叔一下明白了,终于是蹲到一旁,不再吭声。

我说道:“杨姨奶啊,这双耳瓶是什么时候的啊?”

“臭小子!还反过来将我的军!”杨姨奶说着,坐到了旁边的榻榻米上,说道,“这是我从倭国淘回来的,哈!当时我故意看旁边的东西,就

夸它,我真正看上的就是这个瓶子,我放下它旁边的东西,顺口就问老板这个也不错呀,什么年代的,怎么来的,就是要让他多说,听他在那里胡说八道,我就知道是一个外行,我一个妇道人家砍价那也是出了名的,不到五百块拿下。”

我一听价格,眼睛都睁圆了,这哪里是捡漏,简直就是抢钱,这清中期的单釉双耳瓶上拍卖会都得六七万起,到手价也至少十万上下。

杨姨奶似乎遇到了道友,说道:“你再看看这个。”

说着从桌子上取了一个檀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儿小碟儿,我看了一眼,这碟儿上面怎么会有黑色,有一个还摔烂了,重新修补过。我取过那个完好的一看,也是有些小吃惊,这是一个胭脂红的雍正年间的描金彩碟儿,画得非常漂亮,一般古人都用描金,很少用描银,这个碟子就是描银,银子容易氧化,所以,描银的地方呈现出黑色。

“描银?”我说道。

整个小碟子上面满是富贵牡丹图,翻过来满眼的粉,就像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站在我的面前,娇羞可爱至极。

“这是我从北欧淘回来的,是当年清朝出口的玩意儿。描银的你能在

碟子上见到,那都是得了运气。哎!可惜呀!那时候我心生喜爱,让你爷爷给我弄了个檀木盒子,里面也有衬子,我不小心搬东西,这盒子掉地上了,我的心都碎了,我一看碎了一个,这一对儿碟儿成了孤品。”杨姨奶说到动情处还是忍不住地伤心,说道,“这种东西就该用锦盒,布盒,后悔死我了。”

二叔坏笑地说道:“我要是弄坏了我爹的玩意儿,他得找人追我半条街,抓回来吊着打。”

杨姨奶说道:“你再看看这个,你能叫出名字不?”

杨姨奶在一地的盒子间跳出老远,抱着一个小盒子跑了过来,她打开放在了桌子上,我看到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像是一叶小舟,又像一片叶子,周体橙黄色。

二叔说道:“嗨!盛颜料的墨斗嘛!我在墓里头见过一个比这个大好几号的。要么就是笔洗,那个缺缺正好放毛笔,或者是喝酒的!”

我翻过来一看底下,并没有款儿,有三片荷叶围拢在一起,说道:“你见过墨斗下面弄得这么精致的?笔洗也塞不下一支毛笔啊?杨姨奶,我大胆猜测一下,是不是酒杯?我印象里的秋操杯,和它很像,具体我是真没见过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