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日,裴岑与王知意曾因对鹿泽和乐云眼下形式判断不一,大吵一架。这也是致使裴岑今日称病的直接原因。

即便休息,裴岑仍宿南营中,且仅一日功夫,能确知其告假之人实当有限。这个女人不可能直接获取消息,更可能是替谁而来。

那么她背后是谁借此事由特来找自己呢?

府衙高层?南北营?还是王知意本人?

对于王知意有意收敛兵力,不再调查鹿泽刺杀之事,裴岑相当不满。事实上,裴岑认为王知意对于近期发生的事都过于宽心,戒备不足。以至于昨日聊到最后,他没有控制好情绪,对上司“出言不逊”,说:若有意外,你就是乐云的罪人。

而今日秦苍主动提出“致军中不安者”,难道是王知意试探自己对他的态度?

裴岑看着秦苍。

“站过来些。”

“是。”

两人隔得仍有些距离,但毕竟直面。

“你的药呢?”

“在身上。”

裴岑见人说完并未有呈上的意思:“有条件?”

“用药前还需问诊。”

听完秦苍“故弄玄虚”,裴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是脖颈的肌肉扯了扯,显得比直接发怒还有让人感觉瘆得慌。

他平静道:“我同意见你,已经是抬举你。你当真以为我南营对你无能为力?”

“将军莫恼。我只是觉得有必要将在鹿泽所见的怪异禀告将军。”

“你带邝野看得那几口废炉?”

“不止。将军可对鹿泽寨的人熟悉?比如如果凭空多了一两个、少了一两个,是常有之事吗?在邝爷和我遭遇埋伏之前,将军是否调派南北营中人扮作村民,潜伏鹿泽、执行任务?若非如此,恐怕鹿泽早已混有蠹虫!”

见秦苍神色不似戏谑,裴岑允许她继续讲下去。

“我知道将军怀疑我自导自演,可秦苍初来乍到,即使有幸出入,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运进来那么些东西?我所言种种并非想要打探军中之事,也不求将军解惑。若一切只是秦苍多虑,自是最好;若有些行径并非奉将军之令,秦苍还斗胆请将军定要留心!”

“这就是你所谓的‘怪异’?”裴岑笑笑:“看来,人也不是什么过人之人,药恐怕不是什么仙丹妙药。看在你和陆霆有交情的份上,你回去吧。关璈!送客——”

“将军且慢!秦苍还有最后几句:所有人都说为保安宁锦绣,是乐云几次割地求和的原因。在秦苍看,事实并非如此!不是乐云仁慈,是因为你们手中大多兵器在几年前已尽数熔炼成塑像,献往豫枫岭保存,所以即便四方归附乐云,新坤也并未阻止,是因为他知你疲软何处!其所选六城皆非膏壤、人众,而是这些地方都具备重新炼制兵器的条件!”

“满口胡言!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将军不能杀我!我来之前已与人相约:若期时不能全身出南营,我的同伴就会将这消息散布出去!乐云封闭,此事但凡经市井,定引来猜测和恐慌,绝对不可声张!还请将军三思!”

这时,关璈从外面将门推开了。

屋外雨势渐强,伴随着哗啦啦的巨响,淋漓的雨点泼洒进门口,很快就在门槛附近擎击出一小块暗影。

门口不远,能看见雨中立有两排穿戴蓑笠的近卫。

裴岑站起身。秦苍不知他是如何考虑。杀了自己?关了自己?还是继续下逐客令?于是左手已经背转身后以便随时应对不虞。

两人对视。裴岑最终朝关璈挥了挥手。

门再度关上了。秦苍松了一口气。

可恰这时,裴岑的长戟横扫出一道飓风,停在秦苍眉心不到一指!秦苍感到额上和后颈霎时激出一层冷汗。就听裴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言辞凿凿,有什么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