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朱重八朱皇帝打工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俸禄不算高,规矩一大堆,万一哪天忍不住伸手捞点儿钱,说不定就要被制成稻草人然后挂到县衙大堂上风干,美其名曰剥皮楦草,以为后来者戒。

当然,会不会被朱重八朱皇帝挂到县衙上风干那是以后的事情,怎么做好这个代理知县却是眼前的事情。

毕竟常遇春那个黑炭头也不是什么好鸟。

为了自个儿的小命,为了不被挂在大堂上等风干,杨少峰杨大知县不得不翻开宁阳县县志,开始了解宁阳县的情况。

宁阳县不是什么大县,甚至连中县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分领八社的小县。

所谓社,是元世祖忽必烈定下的一种制度,以自然村为基础,每五十户编为一社,逾百户者另立社,不足五十户者与近村合为一社,地远人稀不能相合者各自为社。

宁阳县分领八社,即便每社都齐编满员,整个宁阳县也不过八百户人家,哪怕按照每户十口人计算,宁阳县也不过只有八千人。

用后世的眼光看,一个县人口数量不过万,绝对是件难以置信的事情,然而对于洪武元年而言,一个县的人口数量不过万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经历过大大小小几百次反元起义,经历过无数天灾人祸带来的饥馑,整个山东一百零三县的总人口数量也不过是一百多万人,即便取整数两百万人计算,平均下来每个县也不过是一万九千人左右。

像宁阳县这种地理位置不具备特殊经济与军事价值,下辖更是只领八个社的小县自然不用多说,八千左右的人口数量已经算是很多了。

而让杨少峰感到头疼的,却是宁阳县的这八千人并非集中在县城里,而是一部分集中在县城,一部分分散在县城外的八个社里。

杨少峰被常遇春那个黑炭头赶鸭子上架,做了宁阳县的代理知县,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劝课农桑,说人话就是赶紧组织恢复生产,尽量少给朝廷添麻烦。

问题是劝课农桑不能只靠杨少峰一个人吧?

因为徐达率兵北伐,原本的宁阳县知县跑路,连带着县丞、主簿、典史之类的佐贰官也全都跟着跑路,就连县里的衙役也都作鸟兽散,要不是常遇春那个黑炭头多少还有点儿良心,临走之前把几个因为伤残而不适合继续上战场的士卒丢给杨少峰,恐怕杨少峰就只能做个光杆知县。

“见过抓壮丁的,还真是头一回听说有让壮丁当县太爷的。”

面对杨少峰的吐槽,被常遇春塞到杨少峰手底下的跛五嘿嘿笑了一声,心说这才哪到哪儿啊,强征你一个读人当官算得了什么,强征那些只会种地的泥腿子当官你见过没有?

杨少峰见跛五笑得古怪,便出言问道:“跛五哥在笑什么?”

跛五笑意微滞,轻轻往自个儿脸上抽了一巴掌,陪着笑说道:“是小的失礼了,还请县尊见谅。”

杨少峰微微摇头,心头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始终不觉舒畅。

就因为自己随口一问,这个在战场上受伤的跛五就要赔着笑脸请罪?

杨少峰叹了口气,说道:“跛五哥,你是战场上厮杀的好汉,若不是被常平章指派为权知宁阳县,我不过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弱生,跛五哥你又何必如此小心。”

跛五见杨少峰说的真诚,虽然心中暖哄哄的,却还是满脸赔笑:“县尊这是说的哪里话,您是天上的曲星君临凡,小的是个不识字的睁眼瞎,您乃是一县之尊,小的不过是衙役,上下尊卑总还是要讲的。”

杨少峰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再次轻叹一声后说道:“劳烦五哥陪我在县城里逛一逛。”

跛五痛快的应了,待杨少峰把身上的官服换下,便随着杨少峰一块儿出了县衙,开始在宁阳县城里闲逛。

破旧,脏乱,穷。

这就是宁阳县县城的最真实写照。

一开始的时候,杨少峰还以为宁阳县单纯的就只是县衙比较破旧,毕竟官场上有官不修衙的规矩,一个县的县衙是否破旧并不能真实反映一个县城的实际情况。

但是当杨少峰带着跛五在宁阳县逛了一圈之后才发现,破破烂烂的县衙竟然是整个县城里最气派最像样的建筑。

跛五抬头看了看已经开始偏西的太阳,凑到杨少峰身边低声道:“县尊,已经晌午了,要不然先找个地方吃饭?”

瞧着眼前破破烂烂,烂到连乞丐都没有的街道,杨少峰忍不住苦笑一声,反问道:“你看这有能吃饭的地方?”

跛五被问得哑口无言,杨少峰心里也是暗自不爽。

堂堂一个县城,走了几条街,竟然找不到一个吃饭的酒楼饭庄,这踏马像话吗?

难不成还要让我杨大知县亲自下厨去做饭?

瞧着杨少峰脸上的神色反复变幻不定,跛五暗自琢磨一番后低声说道:“县尊,要不然咱们先回县衙,小的去附近打听打听,看谁家妇人做饭好吃,把人请来县衙里当个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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