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尚药局奉御,天底下医术最高明的医者,竟然被支使着干这种小药童的活计!

奉御气得半天说不出话,精心护养的花白胡须一颤一颤的,很想一针扎死传话的宫人。

李令月催促奉御写药方子。

奉御脾性耿直,只留下一枚卷草纹银盒,盒子里是普通的绿药膏,“每天涂上六次,这几日不要沾荤腥。”

李令月嫌奉御不尽责,让昭善再去唤两名司医来。

裴英娘啼笑皆非,拦住昭善,“阿姊,只是几道小擦痕罢了,不必管它也能好的。”

李令月闷闷不乐,“都怪我不当心,要是留疤了怎么办?”

“我以前在廊檐玩,不小心摔在檐下的碎石头上面,淌了好多血,伤口有这么大——”裴英娘伸手比划了一下。

李令月惊呼一声。

裴英娘一摊手,“那么大的伤口,都没留疤呢!”

说着撸起袖子,把粉腻洁白的胳膊展示给李令月看。

那次是裴十郎把她推下回廊的。当时她和婢女们玩游戏,眼睛上蒙着帕子,看不见方向。忽然被推了一把,顿时头重脚轻、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时,才感觉到胳膊上一阵钻心的刺痛。

张氏心疼了好久,生怕她手臂上会留疤,每天命人煮芦荟膏子为她涂抹伤口。芦荟是从波斯传入中原的稀罕货,价格昂贵。她连抹了一个月,倒是真的没留疤。

看裴英娘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李令月心里好过了一点。

她甩下护甲,“这副护甲我不要了,拿去砸了!”

裴英娘瞥一眼散落在地上的护甲,目露惋惜之色:李令月的护甲每一片都是鎏金镶嵌宝石的宝贝,就这么砸了,未免可惜。

李令月托起裴英娘的下巴,把她的脸扭向自己,“几只护甲罢了,你心疼它做什么?”

宫人把地上的护甲清理干净。

裴英娘像模像样叹口气,这个时代银子不属于货币,金子、开元通宝和绢布是坊间的硬通货。这三者中,铜钱和绢布适合民间小额买卖,而大宗买卖大多用金子交易,不然随便买一车货物就得抬出数百万钱支付。

裴英娘喜欢所有形式的钱,尤其喜欢小小一片,就能换几千、几万铜钱的金子!

李令月看裴英娘皱着眉头,像个大人一样唉声叹气,忍俊不禁,捧起她圆圆的脸颊,“你喜欢,我再让人打几副好的送你,这一副咱们不要了。”

裴英娘点点头,很不客气地提出要求,“要纯金的!”

李令月一挥手,豪气干云,“好!”

裴英娘松口气,装乖卖傻,可算把小姑娘李令月逗笑了。

李令月也松口气,有求必应,总算让小十七忘记手腕上的伤口啦!

双方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温柔贴心的好姐姐,成功哄好了妹妹。

一时皆大欢喜。

千牛备身的遴选极其严格,除了要拼爹,还得拼妈,拼完爹妈,再从优择录。

先,牛千备身的父亲必须是亲王或者宰相之类的高官。

然后,千牛备身的母亲只能是正室夫人。

再者,千牛备身一定得是继承家业的嫡长子,嫡次子不能当选,妾室所生的庶子更不可能。

拼完爹妈,牛千备身自己也得争气。除了武艺高强、拥有一身娴熟的弓马骑射本领这个必需条件之外,才学也不能马虎。

能通读经,武能上马拉弓,缺一样都不行。

过五关、斩六将,所有条件都符合了,最后还得拉出来看看相貌。

侍立天子左右的千牛备身,代表大唐的颜面,当然必须得挑选英武俊朗、相貌堂堂的少年郎,总不能让天子整天对着几个黑如锅底、其貌不扬的近卫吧?

可以说,每一个千牛备身,必定出身高贵,武双全,眉目端正,风度翩翩,而且前途远大,假以时日,定然能位极人臣。

用裴英娘上辈子经常听到的一个词语来概括,就是:高富帅。

薛绍的母亲是视一品的长公主,但父亲官职不够,不符合千牛备身的标准。不过他在宫中长大,和几位千牛备身关系很好,常常结伴出行。

李显和李旦宴请相熟的王孙公子,不当班的千牛备身都到了,薛绍肯定也在其中。

李令月越想越兴奋。

裴英娘被李令月拽着走,好几次差点踩着她的石榴裙。

冯德看到太平公主和永安公主联袂而来,立即进去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