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也看过不少‘杂’,其中包括了各地的游记,听闻此,倒是很感兴趣,不过她安安静静地没有插话,只是偶尔歪头认真听的样子,让宝玉觉得妻子巴掌大的小脸一脸求知欲,还真是有点可爱。

于是他也开始说近日已经有譬如瓦剌、鞑靼以及西南边的莫卧儿等地的使臣已经入京了,礼部官员接待之时闹出的各种趣闻——自然是十六这个笔友吐槽给他听的。

黛玉听的眼睛亮,兴致勃勃地问:“所以那莫卧儿使臣真的如上所说,不会用著?”

“是啊,他们那儿,流行吃抓饭,右手抓饭,给别人递食物、餐具,更得用右手。据说是他们认为右手干净,左手脏。可叫礼部一个左撇子的官员愁坏了……”

林如海眼见宝玉三言两语就叫女儿听得津津有味,心里还有些犯酸呢:

幸好宝玉也是个懂眼色的,又把话题丢回给林如海,让他也给黛玉讲了讲一些从长江口登岸的番邦人,红胡子绿眼睛鹰钩鼻的。叫黛玉也小小声惊呼地以崇拜的目光看着她亲爹。

可算是让老岳父满意了,看便宜女婿有那么一点点顺眼了。。

吃完中饭,林如海也知道了女儿和女婿要在府里住一夜的事儿,顿时看宝玉也觉得稍微又顺眼了一些,他打走了黛玉,叫黛玉去午休,又说让宝玉和他一起去房手谈一局。

黛玉看了看爹爹又看了看表哥,最后还是乖巧地走开了。

到了房,一应陈设简洁大方、返璞归真,林如海瞧见了宝玉的打量,不无骄傲地表示这是女儿布置的。

棋子儿是最普通的陶瓷子,棋盘是桐木清漆盘。

作为晚辈,宝玉让林如海执黑,而林如海也不客气地落子。

要说关于下围棋,第一辈子的吴用是一窍不通,第二辈子略有入门,直到这一世,从不得不学变成学得还挺有意思,其中最常和宝玉对弈的,就是另一位面的崔昊了——不过崔大人近两年忙得很,外海贸易如火如荼,好像已经开始着手建立海外殖民地了……相比较起来,同样是位面交易者,还刚刚掌握了禁卫两万多人的宝玉就显得有点进度慢啊。

古人常常说,字如其人、棋品如人品。

林如海见过宝玉的字,有端端正正的馆阁体、也有狂放不羁的草,可是却是第一次有机会两人对弈一局。

而宝玉,也成功让林如海从一开始的轻松惬意转变为落子谨慎,最终,林如海以一个子险胜第一局。

而他却是喜忧参半的:

不过若是叫林如海再选一次,一个听话却不过尔尔的女婿和一个颇有城府的少年英才,他还是会选择后者。

“再来一局?”林如海提议。

宝玉自然是奉陪的。

这一局,已经大略知道林如海下棋路数的宝玉好几次险些把岳父大人逼到绝境,最后林如海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才挽救颓势,堪堪平手。

“再来!”林如海被勾起了战意,压根忘了原先叫宝玉过来想要说的正事,“你执黑子。”

宝玉却之不恭。开局之后便是横冲直撞,几个来回进出地厮杀,胜了林如海七个子。

老岳父虽然输了,可是还是真心实意地夸了宝玉几句:“你的棋下得不错,是和谁学的?”

“原先是大姐姐教的如何落子,后来……不过自己胡乱琢磨的。”这话放哪儿都是没错的,元春在宝玉小时候教宝玉的东西既多又杂,恐怕她自己都记不清楚当时抱着好玩儿、打时间的心态能够教出一个‘天才’吧。

“唔,你大姐姐这事儿啊……如今我只能说,你和你兄弟上进些,她的日子也会好过些。说起来,你和珠哥儿日后有什么章程没有?”

来了来了,肉戏来了,宝玉早在婚前和林如海深谈的时候就现了,对方大约是开始想做点实际的弥补当年的事儿,可是有些东西,你愿意给并不代表对方乐意要,譬如说替人谋划前程这样的好意。

于是宝玉正色说:“大哥哥比起仕途经济,倒似是对编撰更感兴趣一点,我听他说的,日后倒是想有著立说的打算。”

林如海点点头:

“那么你呢?接下来有何打算?”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我倒是觉得,在军中挺好。”

“这方面,我没什么可教你的,但是你就记得一句话,军中……地方和京城是全然不同的,在京城,你是武状元、陛下心腹,有人卖你面子,可是到了地方上,尤其是边疆,没有实打实的军功,无人会服你。”林如海的话虽然不是很好听,但是确实有道理。

宝玉自然清楚,他还知道,当初吴涛手下呆了两个月,一开始遭遇的冷眼和刚刚执掌禁卫时候被使的绊子都是小儿科罢了,若是真的去边关,没什么硬本事的人,恐怕就水土不服交代了——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他没有必要给林如海解释得太清楚,更加不必抖落自己的金大腿,以示本领,故而只是点头一脸虚心受教。

“我听说三丫头许给了孙将军的庶子?”林如海见女婿表情诚恳,哪里晓得这是宝玉多年扮猪吃老虎磨练演技的结果,只当是他早就考虑周全了这些问题,于是又问了探春的婚事。

“是。”

“那么日后,你谋外放,倒是不好往北边去了。”

宝玉笑笑:“那不还有东西南,再说了,三两年内,我暂不打算出京。”

“我就玉儿这么一个女儿,我希望她一生遂顺。”

“不巧,小婿也是这么想的。”

“你心中有数就好。”

聪明人的谈话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