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内还没有出事情的时候,李乾顺吃饭、喝水什么的只要有人尝过了没有毒之后,他便会用了,这其实也是在宫里面的日常情况。

可是自从西夏国内传出了不好的消息,李乾顺整日里只吃那些侍卫的干粮和肉干,而那些精美的饭菜虽然每日都按时送来,可是却是直接让李乾顺‘赏’给了那些侍卫们。

而喝水就更是讲究了,军中供水一概不喝,全都直接倒掉,每日里李乾顺要喝的水都是派侍卫去远道的河流旁边去取水,不过这也只是明面上的!实际上,那些侍卫带回来的水也是直接被倒掉了,李乾顺每天喝的水,都是他另外派人从远处取来的溪水!

天才知道十五他们那些人到底是从哪里取来的水,不过想来也不会十分的容易。

小心谨慎到如此,李乾顺其实也是十分的无奈,这实在不是一个帝王应该过的生活。好在这一切都快结束了,等到打败大宋,班师回朝的时候……就是血染朝堂之日啊!

十五自然是很清楚李乾顺的脾气秉性的,毕竟他的身份是那样的特殊,能够接触到的事情也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不过既然他成为了‘十五’,那么其他的一切就都不是那么重要了,在他成了‘十五’之后,他能做的、该做的,也就剩下听令行事了。

在确定国主李乾顺吩咐完了,没有其他的命令了,十五便直接倒退着出去了,整个过程之中就真的像是一个木偶人一样,没有半点其他的反应。

这次西夏跟大宋之间,结果到底会如何,其实很难说,因为即使高俅做的布置再周全,可是世界上的事情除非是已经发生的,不然总会有各种变数的影响,能不能达成预期,还是比较难说的。

不过有一件事情其实已经可以确定了,在西夏国主李乾顺和晋王李察哥之间,肯定会发生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而且最后必然有一方会黯然辞世……哦,不对,是黯然离场。当然这两者之间谁能笑到最后也并不是很好说的一件事情,因为纵然晋王李察哥兵权在手,可是国主李乾顺也并非没有应对的办法,所以百多年前的‘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场景应该不会重现,代替着出现的,反倒应该是一番龙争虎斗了。

可惜的是造成这一切的陈子却并不知道这么多,虽然他也明白自己挑动了晋王李察哥心中的那根弦,可是却也不知道更多的内幕了,不然就凭着这一番作为,说不定被另外的委以重任也是说不准的。可是世间的事情原本如此,一切看似寻常,其实冥冥之中已经有了定数。

陈子本来就是一个走江湖的江湖术士,当然说的更直白一些他就是个骗子,只不过对人心有一些了解,因此才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可若是真的给他安排一些其他的事情,却是很难做得好的,甚至于说能不能做到都很难说,所以他不知道那些事情,对他来说其实也算是一件好事。

不管陈子如何,高俅那边却是已经紧张起来了。

本来连谷就是在长城之外,高俅带着人不过向外走了一天,其实就已经到了麟州的边境之上,再往外可就出了麟州了,高俅可没有去尝试‘死亡能不能回到原来’的欲望,自然是不肯再往前走了。

本来按着高俅的想法,最多再沿着麟州的边境溜达上一阵,然后引诱到西夏的兵马也就是了,可是事情却是超出了高俅的预计了。不过也不是说事情的效果没有打到高俅的期望,而是事情大大超出了高俅的估计,以至于他都觉得有些心惊胆战了。

之前那次被西夏探马突袭的事情虽然很让高俅吃惊,但是他完全没有料到西夏人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探出头去看看身后追着的那无边无际的人马,高俅觉得这一切都是太刺激了,刺激的甚至都有一些过头了!

本来高俅带领的人马之中就没有多少骑兵,而且骑马的人里面除了那些将领之外,全都是高俅身边的侍卫,这一趟带上步卒的话很影响行程,当然实际上是影响‘逃亡’。不过刘铭依旧是坚持着带上了大部分的步卒,本来为的是能够让那些步卒稍稍的抵挡一下西夏的兵马,给自己赢得充足的逃跑时间。

刘铭的计划很好,虽然说有些残忍,可是自古以来都是‘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别说留下断后的数千人并不会全都战死,就算是真的全都战死了,只要最终的结果能够达成,那么就没有那么多好纠结的,他是将领,不是心慈手软的和尚。

古人说过的话很多,当然‘计划赶不上变化’应该不是古人说的,不过这一次的变化着实是让所有人都有些抓狂了。身后马蹄隆隆,却不是高俅这一行人的坐骑造成的,而是那些紧随其后的西夏骑兵!

早在发现西夏人异动的时候刘铭就已经开始护送着高俅前往麟州了,不过在距离麟州城二十余里的时候却是被西夏的兵马给追上了。虽然刘铭确实留下人断后了,而且很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跟一大帮的骑兵撞在了一起,可问题是,西夏的骑兵实在是太多了,虽然有一小半被刘铭布置的人手给纠缠住了,可是更多的却是直接追着高俅他们就过来了,而此时距离麟州城还是十余里的距离!

虽然说骑马转瞬即至,而奔驰的马车速度也并不算慢,可是身后西夏人的骑兵速度却是更快!如果说刘铭要带着人跟西夏的人进行马战,其实也并不会畏惧,可是他要保护着速度远远不如坐骑的马车啊!再这样下去,别说是冲到麟州城墙下,就算是能再往前行进五里,恐怕都是奢望了,因为在那之前,刘铭肯定就已经被西夏的人给追上了。

就在刘铭有些绝望,甚至开始考虑着自己是不是要带着剩下的人手回身冲击西夏的追兵,给高俅高大人赢得逃跑的时间的时候,突然间‘咔嚓’一声响,随后就听见‘咚’、‘哗啦啦啦啦啦啦’的声音响起,而这个声音,刘铭也不是没有听见过的——马车的车轮坏掉,然后抛飞出去,马车落到地上被骏马拖着跑就是这个声音!

不得不说,高俅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马车的车厢虽然还算结实,可是马车的车轴却是禁不住这么高强度的‘赶路’,因此才会出现了这么个结果。而后可能是因为摩擦力陡然剧增的原因,套在骏马身上的缰绳却是突然间断裂了开来。

好在速度的减慢是有个过程的,而紧跟着马车后面护卫的也都是高俅带来的护卫,算得上是精锐之中的精锐了。在遇到这个突然情况,后面的侍卫都尽量的拨转了马头,向着两边冲去了,有个别躲不开的,一拽丝缰,也控制着坐骑从车厢的上面跳了过去。

出了这么一档子的事情,高俅的侍卫们自然还是不能接着向前跑了,向两边冲出去的坐骑一勒丝缰,拨转马头冲回到了马车的旁边,小心翼翼的护卫了起来。

等着高俅眼冒金星的从马车车厢之中钻出来之后,看着周围严阵以待的侍卫们,又回头看了看自己那已经坏的不像样子的车厢,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当然也不是高俅真的无话可说,可是刚才的那一场马车车厢与地面的亲密接触之下,高俅实在是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的,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自然没有办法说话了。

这个时候,冲在前面的张千也已经带着人赶了回来,而在他的身后,刘铭也正在赶来。

“公子!您没事儿吧?”

看了一眼精神状态不太好的高俅,张千连忙开口问道。

“没……没事儿……那什么,快走!快走!!”

高俅已经稍微缓了过来,顾不上多关心自己的情况,赶忙催促起张千来。

可是西夏的追兵本来就没有被拉下多远,这么点的时间,刘铭刚好赶回到了高俅的身边,可是西夏的兵马也已经距离高俅他们不足一里的距离了。对于一匹骏马来说,哪怕是背上做了一个人,一里的距离不说是转瞬即到,也是相差不多的。

刘铭此刻心中都已经有些绝望了,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宝剑,看了看自己身边仅剩的那些兵将,悲声道:“诸位!我等食朝廷俸禄,自该为朝廷慷慨赴死!今天情况如此,麟州城内的援军是赶不及了,还请诸位与我一同为高大人阻住追兵,送高大人入城!”

刘铭的措辞很是感染人,若是他命令其他人去阻挡西夏的追兵,那可能还有人心里面有所不满,可是刘铭显然是会站在阻挡追兵的第一线,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们的命自然是金贵的,可是再金贵能有刘铭的命金贵吗?就算是有人认为自己的性命比刘铭的性命还珍贵,可是却绝不会有人认为自己的性命比朝廷的同知枢密院事的性命还珍贵!

况且,大宋的军中虽然并不禁止将领携带家属到地方去,可是像连古城这样在长城之外的地方,肯定不会有人带着家属前来。自然而然的,此刻在场的所有人的家属都是在麟州城以东的城池之中的。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家人,他们也是没有选择的,更何况现在刘铭这个主将都已经表态了呢?

也就是这个时候不适合再慷慨陈词,不然的话这里肯定是要有一番震天的口号声响起的。

顾不得听将士们的回答,刘铭赶忙冲着张千说道:“快!快护送高大人离开!”

“好!你珍重!”

深深的看了一眼刘铭,张千似乎是想记住这个慷慨赴死的青年,不过时间上也是不允许,所以在看了一眼之后,便紧接着下马去搀扶高俅了。

高俅都没有来的接说些什么,直接就被张千给推上了马背,当然高俅自己骑马是不行的,所以张千也翻身上了马背,接着张千一抖丝缰,转身便走,至于说那些侍卫,张千根本就是理都没理的。

而那些侍卫心里面也跟明镜一样,紧靠着刘铭这些人,肯定是不能阻挡住那么多的西夏追兵的,而他们的责任就是保护高大人,这个时候,他们又怎么能抽身离开呢?更何况,除了张千骑马带着高大人离开之外,就算是尤勇和吴谋都留了下来,他们这些侍卫还能说些什么呢?

趁着西夏的追兵还没有来的及赶到近前,刘铭赶紧带着人安排了一下阵型,以便一会儿好应对西夏的追兵。

如果说是突击敌阵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所有的人马都集中起来,然后一鼓作气的冲击对方,这样一来效果明显,二来伤亡也不会很大。可若是要阻拦对方的追击,却是不能太过集中了,反而要尽可能的铺展开来,免得从他们的防线之外冲过去太多的追兵。当然完全组拦住追兵是有些不切实际的,所以刘铭也就没有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只要能够拦住大部分追击的西夏兵马,刘铭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至于说后面如何……刘铭并不认为自己会从这一次的阻击之中存活下来,所以后面如何跟他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了。高大人是死是活,能不能冲进麟州城,其实对刘铭来说都不是很重要的。

就在刘铭做好了准备,想着慷慨赴死的时候,忽然间一阵战鼓声响,紧跟着就看着一杆大旗从麟州城侧面出现,接着便是源源不断的骑兵从那边冲了出来,直接冲着西夏的追兵冲了过去。

刘铭是看不见身后发生了些什么的,而且此时西夏的追兵迫近,声音嘈杂,他也听不太清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不过高俅确实迎面过去的,自然是看见了那边的那杆大旗,大旗上面有字,高俅看不太清楚,不过对面马上来人却是十分的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