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军一归来,蒯越立刻抛弃一切,乘马出营,直入北津渡口。看着水军船舰减少近半,损失可谓惨重至极,蒯越脑子不禁“嗡”的一声,双目充满血丝的怒视蔡瑁,道:“德珪,你……”

刘磐亦是气愤不已,只是他身为晚辈,不能明着表现出来。可心里却是对蔡瑁十分不满,荆州水军在湘水乃是无敌的存在,根本没有敌手,即便交给一个白痴统领,也不会败得如此彻底。

面对蒯越充满愤怒与责难的眼神,蔡瑁面有惭愧,可他心里同样不好受,此战包括蔡中在内,他的族中昆弟死了五人。要不是习珍主动留下断后,蔡和能不能回来,都还是一个未知之数。蔡瑁叹道:“异度,此番大败,令我无地自容,不知日后以何面目见将军。”

事已至此,就算将蔡瑁骂死也是无济于事,而且蒯越身为主帅,也有责任,他强忍住心头怒火,问道:“德珪,你也是一个知兵之人,何以大败至此?”

蔡瑁脸上写满了悔恨,咬牙切齿道:“我们都低估刘景小儿了!他看似只有一县之地,麾下水步军却超过万人,更有荆蛮为助,兵力已经不弱于我多少。他又在暗,我在明,被其前后夹击,首尾难顾,导致大败。”

蒯越听得眉头高高皱起,蔡瑁话中透出来的信息非常惊人,若真如其言,麻烦就大了。

刘磐内心并不相信蔡瑁之言,认为他是为自己战败开脱,故意夸大对手的实力,开口质问道:“刘景哪来的这么多兵力?”

蔡瑁回道:“据我推测,他当是收编了几支长沙败军。”其实这事他早就知道,吴巨屡屡提到的刘宗、蔡升,便都是原长沙军,之后南下与刘景合流。可惜他当时自恃水军实力强大,目空一切,并没有重视吴巨的情报。

刘磐不由冷笑道:“一群之前被我们打得溃不成军的残兵败将,被刘景收编后,摇身一变就成精锐之师了?莫非他是淮阴在世吗?”

蔡瑁目光阴鸷地瞥了刘磐一眼,没有接话。

蒯越再度开口打破冷场:“德珪,你说刘仲达一方有荆蛮相助?”

蔡瑁点头道:“对,至少有两三千荆蛮参与了作战。”

蒯越不禁陷入沉默,长沙蛮战斗力不及武陵蛮,却也不可小觑,这次刘景招来两三千荆蛮助战,下次呢?谁又能保证他的麾下,不会出现数以万计的荆蛮?

蔡瑁又道:“我认为,刘景小儿对我们的威胁,丝毫不下于张羡。以前我们总觉得攻占临湘,杀死张羡,零陵、桂阳二郡可传檄而定,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有些过于想当然了。”

蒯越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一个张羡就已经够让他们头疼了,大军困顿临湘城下超过半年,至今毫无进展。如今又蹦出一个刘景,光是从其用兵来看,难缠程度比之张羡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于未来,蒯越心中第一次出现了悲观的情绪。

…………

与城外愁云惨淡的荆州军相比,临湘城内却是一片欢腾。

被敌人围困长达半年之久,如同身处囚笼之中的长沙人,现在太需要胜利鼓舞一下士气了。

恰在这时,刘景的捷报传了回来,而且还是大捷。吴巨,这个长沙人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的叛徒,被刘景率众斩杀。

张羡坐在正堂君位,脸上笑意盈盈,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怀的笑过了。这半年来,他每日都承受着精神与身体的双重压力,容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原本斑白的两鬓,如今已是雪白一片,精力亦是大不如前。

张怿一脸忧郁的坐在张羡身侧,又是刘景……这一刻他的心里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堂下立着以功曹桓阶、五官掾刘蟠为首的郡府众吏。而以长沙北部都尉褚方为首的武将,则依旧紧守城墙,不敢擅离职守。

面对众僚的恭贺,刘蟠不住抚着长须,直笑得合不拢嘴。

双方开战以来,长沙军无论水、步,战则必败,只能依托坚城临湘与荆州军周旋。刘景第一次出手,就一举大败荆州军,这是长沙人对荆州军的首次胜利。

桓阶和刘蟠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出列说道:“府君,刘仲达大破荆州军,斩杀吴巨,一雪国耻,如此大功,不能不赏。”

张羡对此心里已有计议,颔首道:“伯绪所言甚是,刘仲达斩杀叛徒吴巨,不仅为我消除心腹大患,亦可告慰因他而枉死的将士,这样的大功,自然要重重奖赏。仆欲以刘仲达兼摄酃县、湘南、连道、昭陵、醴陵、安城、茶陵、攸县、容陵九县。”

张羡这是准备将郡城临湘以南九个县,全部都交给刘景管理。反正他被荆州军围在临湘出不去,不如让刘景整合长沙南部诸县,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

包括张怿在内,堂中众人闻言都是一愣,没想到张羡竟然有如此魄力,如今张羡被困在临湘,而北方罗县、益阳、下隽、汉昌四县则已经沦陷于荆州军之手,这个任命几乎等于是让刘景做代理长沙太守。

这种以县长兼领旁县的例子虽然比较少见,却也不是没有。比如西汉末年,在蜀地称帝,以一己之力对决整个东汉帝国的公孙述,年轻时曾在凉州天水郡任清水县县长,天水郡太守认为他有着非凡的才能,让他兼摄郡中五县,从此五县政事修理,奸盗不发,郡中谓有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