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去你妈的,你们要是进来,啥话都好说。你们要是不进来,老子就****睡觉了。”

门外一个威严低沉的声音很领导地说道:“里面的听好了,这样僵持下去,谁也没有好处,你要是个爷们,就痛痛快快出来干一仗。”

燕子接口说:“我不是爷们,我是你干娘。”

门外一阵骚动,他们发出了一片惊讶声。

远处传来了鸡叫声,那声鸡叫很迟疑,像嗓子里灌满了山西老陈醋,接着,很多只鸡畅快地叫起来。天快要亮了。

我感到很兴奋,天一亮,他们就被迫离开,到那时,我们就可以大摇大摆走出去。他们即使看到我们,也无可奈何。

突然,我闻到一股菜油味,然后听到菜油泼洒在木板上的湿漉漉的声音,他们要动手烧房了。

我对燕子说:“你跟在我后面,冲出去。”

我手持扁担,刚刚走到剃头铺子门口,一支箭镞射进来,射中了我的肩膀,箭镞巨大的力量带动我连退几步,燕子扶着我退到了木板后面。

这支箭镞带有倒钩,无法拔出,如果强行拔出,就会带出一块肉。巨大的疼痛覆盖我的全身,我握紧拳头,拳头里都是汗水。我对燕子说:“没想到我们会死在这里。”

燕子说:“我和你死在一起,黄泉路上有个伴儿,到了阴间还做夫妻。”

我们坐在地上,依偎在一起,等待着死神降临。可是死神却没有降临,门外传来了一声呼喊:“呆狗、燕子,你们出来吧。”

那声音很熟悉,但是我却想不起他是谁。

凌晨的天光中,我和燕子面面相觑,我看她一脸问号,她看我一脸问号,我们都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燕子对着门外喊道:“门外可是道上的朋友?报个路数。”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你们这两个娃娃,连我们都不相信。我们是从赤峰来的靠扇的。”声音刚刚停止,剃头铺子里就多了两个人,一样的胖瘦,一样的高低,啊呀,是黑白乞丐。

他们中的一个人问:“你们怎么样了?”

燕子说:“呆狗被犬齿倒钩箭射中了。”

被倒钩箭射伤后,我一直提着一口气,现在突然看到黑白乞丐走进来,我们摆脱了危险,那口气放下去,突然感到全身酸软,再也没有力气站稳了,一下子倒在了燕子的怀中。

黑白乞丐看了看我的肩膀,脸上带着惊异。天色越来越亮,剃头铺子里的一切渐渐明晰。我努力睁开眼睛,能够分辨出哪个是白乞丐,哪个是黑乞丐了。白乞丐说:“犬齿倒钩箭非常霸道恶毒,千万别碰,碰一下就会疼得钻心。”然后,他又对黑乞丐说:“小心背上呆狗,赶快去当家药铺。”

白乞丐在前面引路,黑乞丐把我背在了肩膀上,一路小跑着,燕子跑在旁边,帮忙扶着我。我的肩膀尽管疼如刀割,但是我的意识还是清醒的,我看到胡同口蹲着一个落光了头发的老头,他满脸惊慌,皮肤白皙,手臂蜷起,放在腰间,手指半伸不伸,好像拿着一把剃头刀。可怜的老头,在黑暗中蹲了大半夜,不能回到自己的铺子里。

穿过了几条箱子,来到了一家药铺前,白乞丐叩响了门扇,里面传来了说话声:“谁呀?”

白乞丐隔着门扇,对着门缝说:“吃搁念的,有个排琴挂彩了。”江湖上的朋友,有个兄弟受伤了。

门扇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中年郎中走出来,穿着肥大的裤衩。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我听见他说:“怎么伤成这样,谁下的毒手?”

郎中让黑白乞丐把我平放在一张床上,然后把一块浸湿的布放在我的嘴巴上,我咂摸咂摸,一股辛辣的液体流进了喉咙里,那是酒。辛辣的酒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我感到自己身体渐渐飘了起来。郎中拿了一把铮亮的刀子,架在火上烧,然后在我的肩膀上切了一个小口,拔出犬齿倒钩箭。一股巨大的疼痛,如果巨石一样压向我,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