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看看我。”我把脸朝她凑近些。

“看什么?”表姐疑惑,随即惊讶地喊起来,“秦,你皮肤好好噢,表姐用了护肤品怎么都不如你的好?你是怎么保养的?”

“姐……”我无力,“我是让你看我脸不是让你看我的皮肤。”

“看脸就会看到皮肤啊……”晓丘表姐显然不明白我的意思,兀自纠缠在皮肤保养问题上。

“哎……你不会觉得奇怪吗?我跟洛麟虽然是亲戚,但是说到底并不是多么近的血亲……”我想起父亲以前曾隐约提到过自己并非洛家本家的直系,所以并不愿与那边有多密切的联系,事实上,就长大以后的我来看,父亲根本就是直接脱离了本家,虽然我并不知道原因,但父亲对于洛家不抱好感却是连幼年时期的我都非常明白的事情。如果不是晋才姑父家属于较远的分家,或许父亲还不会允许我与晓丘表姐来往,更不用说住到他们家了。

“是啊,你们的关系刚好可以成为感情进展的基石。你想想,如果是近亲的话,就没办法结婚了,太远的话,可能就没太多的见面机会了。”

我叹口气,晓丘表姐看来并没有听我在说什么,怎么样都要把我和洛麟凑成一对。

“不可能的,表姐,我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呢?”

“可是洛麟人不错啊,外表斯人也好,我昨天还看到他帮忙张大叔打扫厨房呢!咦?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真是奇怪,我还从没见着过一个人跟我长得那么像的,偏偏洛麟就出现在我面前。

“一模一样?”晓丘表姐喃喃着,反复地咀嚼这两个字,似乎没办法理解其中的意思。

“对啊,洛麟跟我长得还真不是普通的像,我们该不会是双胞胎吧!”我忍不住开玩笑。

“洛麟跟你长得一点都不像啊!”表姐奇怪地看我。

“怎么会不像,我第一眼看到他还以为自己在照镜子。”

“丫头,你不会是连分辨相貌的能力都没了吧。”晋才姑父的嗓门从门外一路响进来,进到房里,直接过来探我的额头,又指指自己问,“我是谁?”

“晋才姑父啊。”

“那她呢?”姑父又指晓丘表姐。

“晓丘表姐。”

“我们两个长得像不像?”

我想了想:“晓丘表姐是瓜子脸,姑父是国字脸,晓丘表姐是双眼皮,姑父也是,不过姑父的双眼皮更深……”

“你不是能够分出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吗?”姑父奇怪地看看我。

“什么意思?”

“洛麟是长脸,你是瓜子脸,他的鼻梁比你挺,眼睛挺大也比你有神,而且他还有酒窝……”

我越听越糊涂。洛麟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洛麟明明是跟我一样的瓜子脸,鼻梁不算挺,眼睛也不算大,酒窝嘛,勉强算有一个。再说了,看的是同一个人,没道理看出来的样子会差那么多啊,何况还有晓丘表姐在。但是,看她的样子似乎也是赞同姑父的话。

我迷惑地来回看他们两人。难道说,我跟姑父看到的不是同一个洛麟?这未免太可笑了吧!又不是有两个洛麟。

等等……我突然想起来。两个洛麟,我确实是看到了两个洛麟没错,可是他们的长相也是一样的啊,两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我突然发觉自己陷入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处境当中。到底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我的脑子出了状况?到底是姑父他们看到的是正确的又或者我看到的才是真实?

我突然想起来,父亲曾经对我说过,说我的眼睛……长得不好。

第四章

我想我大概是在做梦,不然我不会看到自己趴在床上,沉沉睡去。晓丘表姐噙着笑温柔地替床上的那个我盖上薄被,和晋才姑父一起退出房去。

“丫头最近很嗜睡啊。”

“大概是夏天快到了的缘故吧。”

他们谈论着我经过我的身边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

我在做梦,却是一个我知道自己正在做梦的梦!我突然觉得有些兴奋,伸出手去抓桌上的茶杯。茶杯从我的手中穿过,仿若我是空气,这是真正的梦!我跳起来,接着我下一个试验,我要试一下那个……

当朱漆的古旧房门在我面前如同游离的光团一般幻做无形,我已经穿出房门来到了游廊上。我前后端详了自己的身体,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真是个有意思的梦!

我哼着小调,一路沿着游廊慢慢走去。按照我的午睡纪录,我猜这个梦应该不会太早结束,所以我还有大把的时可以用来到处游览一下,看看在我本人正在睡觉的时候姑父他们都在干什么。醒过来以后告诉他们的话,他们一定都会吓一跳吧!为了这样恶作剧的念头,我觉得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沿着游廊向前左转,再过三间房就是晓丘表姐的卧房。木门开了半扇,我向内张望,看到晓丘表姐正换了单衣坐在桌前忙碌着什么。老式的落地电扇在

一旁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从有些铁锈的罩内吹出一阵阵的凉风。为了保有老式房子本身的风味,姑父家的楼房都没有装置空调,好在老式房子本就阴爽,再热的天气用电扇吹也已经足够。

我走到晓丘表姐身边,表姐正拿着两本簿子对照着计算什么,纤长的手指在计算机上飞快地移动,表姐是在核对旅馆的账目吧。我看了一会觉得无趣,正打算要走,却冷不丁瞄到在表姐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相片。

我从来没看到过这张相片,忍不住好奇地上前打量。彩色的相片上是表姐与一名青年男子的合影,表姐穿着粉蓝的半袖衬衣,下身是一条洁白的长裙,长长的乌发在脑后用丝巾松松地挽了垂在胸前,看来分外恬静;身边的男子则是穿着斯的白色衬衫,衬衫领口却没规矩地叩着,反是一路敞开直到胸口,露出呈现健康色泽的麦色肌肤和一条银质的项链,项链是精细的连环扣,在最底部挂着坠有银色图腾的两枚戒指,男人长得很英俊,虽是戴着老式的黑框眼镜,却难以掩去那股由内而外散发的锐气;两个人亲密地相偎着,对着镜头微笑。

这是谁?表姐的男朋友吗?相片的底部印有95年3月21日的字样,这应该是在表姐大二的时候拍的照片了,可是为什么表姐从来没有提过这人呢,而且平时也没见她将这张相片拿出来过。

“既然你已经跟来了,就不要躲躲藏藏的。”表姐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吓了我一大跳。表姐发现我了?

“那个……表姐,我只是……”我慌乱地想要解释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

“我跟你的事情只跟你我二人有关,希望你不要再牵扯到别人……”表姐的声音充满威严却又在那深处有着莫可名状的恐惧,这是只有我才能够听得出来的表姐真正的感情。

从小到大,晓丘表姐都是最令大人信任的孩子,越是危急的情况下她就越是镇定。小时候在老家玩耍,我和晓丘表姐及一干孩子曾经因为贪玩在山中迷路,那时候就是晓丘表姐发挥出了不相称与年纪的成熟和稳重,带领一群哭哭啼啼的孩子找掩蔽所,做信号,一直到大人找到我们为止。在所有人都获救以后,我清楚地记得,一直那么有领导者气概,在迷路过程中丝毫没有表现出过一丝软弱的晓丘表姐竟然整整哭了一天,直到我陪着她一起哭到两人都累了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与所有亲戚都疏远的我把晓丘表姐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姐姐,可惜的是,那次短暂的相聚之后,父亲却与自家所有亲戚断绝了关系,搬到了现在居住的莫镇,直到我在高中开学典礼上意外地遇到了姑父才与晓丘表姐家重新恢复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