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铁笼中的孩子,上身赤果果,下扎一条短裤,撅屁股,艰难地趴着。

磨剪刀嘞,戗菜刀……

磨剪刀嘞,戗菜刀……

吆喝声渐短渐消,巷尾尽头兀显一座破败的府邸。门匾的新漆还没褪下,上面代表主家人身份的那个陈字就被红油墨圈起刻下一个大大的叉。看门那两尊醒目的狮滚绣球,大早上就被辆蒸汽吊车给托运走,府邸内外生出荒凉。

青竹杖叩响青石板,提溜溜响哒哒,音色清脆。

“他会跟我们走吗?”

蝎子辫搭在肩上的俏皮女孩问牵住她手的那个黑衣盲人。

“一定的。”

瞎子笃定道,走到门前,他摇了摇头,颇有些伤感的说:“没了。”

“什么没了?”女孩疑惑。

青竹杖往左一挑,指了指。

“唉,桂花树……没了。”瞎子复又叹了口气。

“爹,你咋知道?”

女孩瞪大了眼,好奇不已。

“钱浅浅,放开你的五感,嗅觉。”瞎子提醒了一句。

女孩瞬间明白过来。庭外门口拍落满地嫩色叶片,枝条折落,大门外的桂花树被伐,花香没了,木头桩子却是磴在那里,仍由风拍雨打。

“没了,什么油水都没咯。”

三个皂服披身的差役,从巷子一头拐了进来。

“藤椅,大床,远运而至欧罗巴的水晶灯。墨宝,珍,飘过东海而来的精良倭刀,此间种种器物见也不见,鸡毛都没给剩下,这陈府啊,就跟狗刨一般。”差头唱道,他三兄弟一脸丧样,俱是皂吏,也是饿狼。

“哟诶,砍脑壳的,一个瞎子。”

其中一名差役,语出不逊。另外一名,舔了舔嘴唇,嘿嘿笑了一声,补充:“还有位小美人嘞。”眼睛贼得很,直溜溜得打转。

瞎子这会儿正拉住陈府大门上的铜环,名叫钱浅浅的女生,怒目而视。望着差人骂道:“戏我?看我爹不割了你们舌头。”其胆色言辞,可谓颇为的凶辣。

差头用肘关节抵了抵自家兄弟,对着父女冷笑:“哪来的乞儿,陈老板的家就是在破,在烂,也不是你们该来的地儿。”

啪嗒!或许是争吵声,惊动了屋中人,大门疏地敞开。

瞎子理了理衣襟,从容地牵着女孩步入其中。

哒哒哒。

竹杖叩住石板,音色悦耳。

两位差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只因为门开之时,外庭中未见着一个人影。

那么,门又是怎么打开的呢?

差头揉了揉胸口,对两名跟班讲道:“富贵险中求。”

胆小那个道:“老大,陈府可是古怪的很,怕就怕我们有命求财,无命去……”

差头斜瞥了他一眼,另外一位差人一个巴掌,扇其脸上,喝道:“没个眼力劲的东西。”

差头眉间舒展,佯作平静:“走。此番大兄必定带着你们富贵。”

仿着京门顶级勋贵而建的四方大宅内,遍地狼藉,大厅的前院,光秃秃,被撸了个干净。院内只剩见缝见泥的青石板,拐个对角,耳房连铺成的雕花地砖都被拆走大半,当真是应下刮地三尺这词的来意。

往里走,内院大门闭着,中间却又露着条缝。

蝎子辫女孩透过缝隙,往里面一瞧,喝,好家伙!

内庭同样荒芜,一地碎石,影壁和屏门同样都被人给砸断,不仅没法遮拦,还破了主家人财脉气运的象征。就在满地碎石之间,一架四四方方的铁笼布在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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