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捡到一只酒鬼

地方不算大却收拾的很干净，傍晚的余晖洒落在这家刀削面店的门楣上，让整个屋子都敞亮起来。

金记面馆里，客人不算多，金皙的妈妈正在后厨教苏正则做扯面。

自从离开了自幼成长的城市，苏正则居住的那个玻璃城堡就碎裂了，在这个连方言都听不懂的西北城市，她每天傍晚都会坐在门槛边一边喝冰峰汽水一边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

霜天网吧就在旁边，现在有人看着，也是机缘巧合，金皙的妈妈开着小面馆，这可能就是缘分吧。

苏正则他们直接在网吧最里面收拾了房间，跟上金皙老家里的空屋子，也算是安下了家。

本来以为自己如果能嫁到北方去就脱离原生家庭的小苏，阴差阳错地被命运驱使，跨越大半个中国，开始了新的人生。

“一碗臊子面！”刚走进来的中年人对后厨喊了一声。

“好嘞！”金皙的妈妈还没来得及抬头，苏正则就先昂起脑袋把爪子伸出窗户对外面的大叔竖了一个OK的手势。

“阿则反应真快，有进步。”金阿姨笑着说。

“是嘛。”苏正则垂着脑袋，耳朵有点红。

这么大人还是不禁夸，真丢人。

“今天学习都这么辛苦了，就不要再忙了，洗洗手先吃饭吧，阿姨给你们做的羊杂汤都煮在锅里了。”金阿姨说。

“不不，我再等等他们，”苏正则结下围裙，把手上的面粉洗干净开始往外走，“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接到他们，兴许他们已经回来了。”

“注意门口台阶！”金阿姨叮嘱。

“好的！”苏正则撩起帘子。

苏正则走到门口，摁亮门口的那盏小灯，然后远远看着远方，一条街已经没有白天那么多人了，只有几家家常小菜馆还开着门，路过的老人在遛他们的狗，偶尔还有脖子前挂着月票的小学生回家。

苏正则蹲在门口，摸了摸手袋，发现自己还剩一根烟歪在皱皱巴巴的烟盒里，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本来就不是什么当大小姐的料。

更像一个被人生碾压过的中年男人，儿子早恋老婆出轨，穿着脏兮兮的拖鞋，蹲在人来人往油腻的街道口，抽十块钱一包的烟，思考着操蛋的人生。

苏正则拿起手机，小心翼翼抓在手心，联系人的备注已经被她改回了林世泽，就像什么关系都没有之前那样。

想给他发个短信，就算他已经把所有联系方式都换掉了，她还是想跟这个曾经包含过所有指望的空号码说说话。

打了删删了打，磨磨蹭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好好吃饭。”

编辑完成，发送。

苏正则曾经怀疑过自己是犯贱，后来她压根就不怀疑了，本就如此。

说只喜欢姿色过人的是他，表现出青梅竹马手足般情感的也是他，非要闯进她好不容易划开界限的人生也是他，不辞而别的还是他。

尽管如此，连记忆都在蹉跎的人生中模糊殆尽的时候，还是希望他能好好吃饭。

“姐姐，还有面可以吃吗？”一个小姑娘稚嫩的声音响起。

苏正则一惊，愕然抬头，看到了不知道何时站在她面前的小女孩。

穿着白色的裙子，长长的头发用蝴蝶结扎起，可爱得就像天使一样。

苏正则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把烟盒揉进掌心，紧紧捻住，其中用意何在她自己都不太清楚，只是不太想让小天使看到罢了。

“有，来，”苏正则对着里面指着，轻声微笑，“去跟厨房里面的阿姨说。”

想起以前小的时候苏正则就很想要一件这么漂亮的裙子，但是等了很多年，直到她自己能去商场，反而过了最想穿裙子的年纪了。

“姐姐，你流眼泪了。”小妹妹说。

“没事，姐姐眼睛里进榴莲了。”苏正则意识到了就开始把不值钱的眼泪习惯性地往回收。

“没事小妹妹，进去吧，老阿姨年纪大了经常哭很正常。”陌生的声音响起。

苏正则闻到了陌生女人的香味，这种幽香荡漾在有些黏稠的燥热空气中，一瞬间让她有些安心。

紧接着，就是浓烈的酒臭味，和这种香味混杂在一起，就像一个无疾而终的故事。

一只指甲精美的手把小姑娘慢慢温柔地推进店里，苏正则的目光落在那只手上，用了很大的功夫才抬起头来，与那个女人对视。

“……你说谁是老阿姨？”苏正则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说出这句话。

那女人身材高挑，画着用力过猛的妆容，已经掉了一半，两颊发红，歪歪扭扭地盯着苏正则，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还被酒嗝打断。

感情这是个喝醉酒的大龄女青年，而且穿的很少，不管怎么看都很好看很有料，但是她好像有点伤心。

“我说的是我……”女酒鬼思维很混乱，指了指自己。

“你喝多了？”苏正则一脸懵逼。

“我饿了。”女酒鬼说。

苏正则觉得简直是莫名其妙，这个思维方式根本就没法对话，但还是盯着她的脸。

对峙了一会儿，苏正则轻轻叹息，真是什么事情都能碰到，慢慢就会觉得人生真是奇幻，便把手机塞回口袋。

“店里还有面条，吃不吃？”苏正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