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初闻不知曲中意再闻已是曲中人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腾儿的事还得劳您老费心。兵部、刑部练儿都拿得紧着呢,户部是个老古板,吏部礼部都是伍氏一族的,便只有工部了。偏腾儿尚未定性,眼中无事,我这做姐姐的都不知怎么帮他才好。”长公主停了手中剥成小山的殷红石榴籽,慢慢推到太后眼前,说道。

太后晃着摇椅笑道,“锦儿啊,咱们驸马爷不是已经把他那同乡工部侍郎于思通招致麾下了吗?”

“太后,那可也只是打个旁手儿。”长公主低头浅笑道。

“知道了。昨日可还有什么趣事?”太后伸手从盘中拣了颗石榴籽喂到亚朵嘴里,好奇道。

长公主微微一笑,“昨日镇南王府世子庞威于生辰宴上醉酒调戏如薰,坚儿跟他反目的厉害,这世交看来是破了。不过说起这镇南王府近年来是有些嚣张,昨日练儿在的场合庞威也完全不知回避,言行举止肆无忌惮。”

“反得好,镇南王那是瞧着你父皇不在了,这些个小辈儿压根儿也没放眼里。”太后正说着,眼见天空一道电闪,闷了一上午的天,终于下起雨来。

韩尚宫上前道,“太后,……”后面却不说下去。

太后回头看去,一见暗卫远远地跟在韩尚宫后面,便对长公主道,“锦儿,今日天色不好,你还是赶紧回府吧,一会儿雨大了地滑。”

长公主一见眼前湖水已被雨水溅地噼啪作响,赶紧起身道,“太后说的是,锦儿告退。”接着在婢女的簇拥下撑伞离开了。

韩尚宫和暗卫走到太后近前,躬身道,“禀太后,大理寺的消息根据那任怡提供的线索,明靖刚刚亲自率众查封了罗袖坊,缉拿了红叶归案。”

太后脸色一变,直起身道,“那丫头竟查到了红叶?什么线索?”

“应是从红叶使用的针上查到了制造的来源是原昆,又从原昆那儿追查到红叶。自得知廖氏自尽后,暗卫昨日出发前往原昆的地下兵器查看时盘龙石已放下了,以他视财如命的性子,只要放下盘龙石便再也回不去了,所以必是已自绝于内。”韩尚宫揣测道。

“他们行动居然如此之快。”太后有些出乎意料。

韩尚宫又道,“太后,要不要即刻派人前往大理寺灭口?”

“为何?”太后反问道。

渐暗的天空中又是几道闪电划过,雷声轰轰。

韩尚宫看了一圈,周围没有别人,在雷雨声中略微提高了声音道,“她若供出影……?”

太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把怀里的猫递给暗卫,在韩尚宫的搀扶下起身,慢慢地自长廊里回走,低语道,“供出影都什么?红叶除了知道她的堂主身份,以及她自己做的那点事儿,她还能供出什么?她杀得那几个贪官谁会知道是因为分赃不均,清理门户?江湖上都人人得而诛之的东西,说出去是影都做的还大快人心了呢。至于索琓是谁她都不知道。还灭口?明靖就替你灭了。记住,天子脚下切记鲁莽。”

“是,奴婢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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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桃庐,子凌见我泪痕犹在,情绪极是低落,先打了盆水给我洗脸,又给我端了杯茶。

“桃子,你昨晚让我准备的药材都在这里了,缺了的一会儿汇仁药材行便给送到。”

我点头道,“你忙吧,不用管我了。”

好在提前都让子凌研磨好了,分在不同的托盘里,我给红叶配了治喘鸣症的药和拔她体内毒瘾的药,又用殷桃镜让鬼泣给我从荏萝宫里带来我娘留下的医,配了假死药和易容药,忙得废寝忘食。

入夜,我披了斗篷,冒着瓢泼大雨赶赴大理寺。大理寺金色牌匾高悬,门外两头高大的石狮子瞪着巨目,于雷鸣闪电中面目加倍狰狞,幸我从不做亏心事,于这一派肃杀中从容前行。

我扣了几下门环,里面的人开了个门缝,出示了一下腰牌,大门为我敞开。我迅速闪身进入,“你家大人在哪里?我要见他。”

“大人密室审讯,请跟我来。”

跟着那差役一阵疾行,密室门口我见到了明靖。待那差役离开,我才问道,“大人,案情审得可有进展?”

明靖摇了摇头,“与姑娘了解到的一样,其他事情红叶一概不知。我提到索琓,她竟全无印象。”

我点点头,又道,“我进去看看她。”

“姑娘稍等,此刻不便。”明靖一向直言的人,言辞间有些闪烁。

他见我对他的行为若有所思,只好道,“二王爷刚进去。”他让开身,往里面看了一眼。

原来如此,这风里雨里的,萧坚对红叶还真是有情有义。

“大人,你不用在此守着了,去休息一下吧。我在侧面候着,一会儿待二王爷走了,自会进去。”

明靖拱手离开。

我靠在秘室一侧等着,不是我想听他俩的谈话,无奈耳力被婆婆的轻功训练出来了。

“你怎会做出如此之事?是本王小看了你。”萧坚道。

“王爷是来讽刺如薰的吗?”

“我只是不能相信,也不能理解。如薰究竟是为了什么?”

“风尘女子所做一切目的不是只有一个吗?”又这么认下了,这么说怕只是为了萧坚对她失望,从此不记在心上。

“罗袖坊头牌如薰缺什么?你想要金银财宝多少人愿意双手奉上?再不济你可以依附于本王。到底是什么人驱使?给了你多少钱?”

如薰笑了一下,道,“如此风雨交加的深夜大理寺探视,究竟是王爷的情意更重些还是王爷的好奇更多些?”

“你,”萧坚气得一顿,忍了忍道,“怎会如此不知好歹?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帮你在皇兄面前争取?明明你和女真汗王只有一面之缘,有什么理由去杀他儿子?”

“王爷,你问的问题明靖明大人都已经审过了,重金雇我之人我亦不知是何身份,无论再问几遍也是如此。如薰自知罪孽深重,但求一死,我这样的人,不值得王爷为我挂心。如薰感谢王爷能瞧在这些年的情分上来送我最后一程,如有来世,如薰做牛做马再报答王爷知遇之恩。”如薰声音平淡至极,无一丝涟漪,听不出任何感情,但我明明感知她心中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