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护士手忙脚乱地拆解严语头上的纱布和绷带,严语却将眸光投向了年轻人,朝年轻人说:“你会感谢我的。”

冷静下来的年轻人微微一愕,目光茫然,但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眼中浮现出一些懊悔。

医生护士解开了他的束缚衣,给他处理伤口,严语舒展了一下手臂,抬起手来,做了个画画的动作,照着年轻人的轮廓,像在虚空为他画像。

年轻人的眼眶有些湿润,甩开了同伴,刚到走廊,许是碰到了领导,有些责骂声传来。

严语透过余光,看到年轻人脱下防咬服,狠狠地丢在了领导的脸上。

他走了,就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走廊的尽头,仿佛就是他理想的开始。

虽然身体很疼,但严语很是欣慰,露出了“老母亲”一般的笑容。

他到底是做到了。

他并没有咬年轻人一口,没有按照赵恪韩的意思去做,他用自己的方式,让一个怀揣梦想的年轻人,离开了并不愿意接受的工作岗位。

当然了,也给了程荣达一个机会。

他相信,程荣达这样的人,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不消等到明天,程荣达就会出现在自己的病房里了。

不过在此之前,梁漱梅先来到了病房。

她皱着眉头,看着严语,一脸的心疼,朝严语说:“你这样对治疗很不利,你要学会克制,我会尽快安排咨询,为你疏导情绪,你也稍安勿躁。”

虽然明知道她在做戏,但严语还是朝她笑道:“谢谢梁医生,我会尽量平复的。”

梁漱梅露出有些勉强的微笑,就好像一个知心大姐姐在心疼一个误入迷途的小弟。

严语觉得有些虚伪和可笑,但并不打算再说些什么。

当医护人员再次处理完伤口之后,他们又给严语穿上了束缚衣,不过禁食口罩是没法佩戴了。

没有禁食口罩的包裹,严语可以肆意呼吸,整个人都舒服自在了不少。

当所有人都离开,房门关闭的那一刻,赵恪韩出现在了门后。

严语却没有感到意外。

他本以为赵恪韩永远不会再出现,因为赵恪韩就是他,他就是赵恪韩,起码昨晚发生的事情,极好地说明了这个事实。

但经过了今天的事,严语还是向他证明了自己。

他严语和赵恪韩还是有区别的,他宁可自己受伤害,也不愿去伤害别人,哪怕只是无伤大雅咬别人一口,他严语也不会去做。

赵恪韩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甚至有些沮丧,也有些头疼。

他蹲在地上,取出一根烟来点上,扶着额头,就好像在面对一个如何都教不好的孩子。

“你这样的话,就很难办了。”

“难办?我不觉得呢,目前为止,进展还算顺利吧?程荣达应该很快可以补缺了。”

赵恪韩叹了口气:“你身上还剩下几块完整的皮肉?这么下去,你能扛多久?”

严语长长地呼吸,享受着短暂且有限的自由自在。

“你不会明白的。”

赵恪韩摇了摇头:“正是因为我太明白这种感受,知道这不对,才会换一种活法,这也是你想要的。”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就是你想要的自己啊!”

赵恪韩激动起来,走到床边,朝严语吼了起来。

严语的手穿透了束缚衣,从赵恪韩的手中拿过香烟,慢慢地抽了一口,将烟气吐到了赵恪韩的脸上。

“我知道,我想要的自己,有千百个,你只是其中一个,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会出现,可当我不再需要你了,你却仍旧赖着不走,这就不对了。”

“所以,不管梁漱梅是什么身份,也不管她有什么目的,我都必须接受治疗,因为我想赶走你,已经不再需要的你!”

赵恪韩哈哈大笑起来。

“难道你就没想过,如果没有她给你吃药,我或许早就不在了么?”

严语手中的香烟消失,连他的手,也被重新禁锢到了束缚衣里头。

香烟再度出现在了赵恪韩手里,他有些得意,将烟气吐到了严语的脸上。

“没有我,你做不成的。”

严语的表情凝重起来,又听得赵恪韩说。

“哦对了,你有空还是抓紧想一想,既然我是你,你是我,为什么你叫严语,而我叫赵恪韩?”

赵恪韩将手中烟头丢过来,严语下意识躲避,但烟头却炸开一团火树银花,就像他小时候,唯一一次与母亲一次看的春节焰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