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往事,一段尘封到几乎被时光遗忘的历史。

清光晓得,倘若去追寻这样的故事,那只怕穷尽他这一生,也都不会得到一个令人满意的真相,那不是他这样的身份该关心的问题。

不过无所谓,除了那些偶然间的好奇,他也当真不怎么关心这种问题。

反正即便日后当真五行逆转、神魔再战、生灵涂炭、三界毁灭,他相信,即便他再长寿,那也一定是他死后多年的问题了。

眼下的,他只关心他的凡人。

那个凡人最初在知道白云骨就是虞国女君时是什么反应呢?

其实南山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的确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但就其淡定平静的表情,一度让高昊怀疑白云骨其实私底下早就告诉过他真实身份,并且与他密谋了几千个不为人知的阴谋。

对此,南山很诚恳的告诉高昊:“你想多了,我和你一样惊讶。”

而看着南山说这话时那两只古井无波的眼睛,高昊真想提醒他,演戏的时候应该换一副表情。

面对高昊的咄咄逼人,南山无话可说,只抱着他的猫沉默着看着雪霜城冰冷的城墙。

而彼时的清光也实在难以将心思放在这件事上,他依旧沉浸在南山在阳光下会感受到火焰烧一般的痛苦的真相中,久久不能反应。

因为比起只与南山相处了数月的白云骨,清光可是与他相伴了六年多的人。

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几乎每一日都会照射在他身上的阳光,铺天盖地的在回忆里掀起风暴……

那样的感受,清光不愿再回忆,喝了几口酒,他只糊涂着一双眼,将故事磕磕绊绊的讲下去。

在那之后,百越的和亲队伍便进了城,这中间的一段坎坷,不论是清光还是南山,都未曾亲身经历,所以清光只能推测。

他只能大概推测出,虞国的朝堂上,作为百越代表的高昊,必然是视死如归的将自家陛下的旨意传达出来,或许最初时,这还是一桩秘密。

或许他只将要得到三美,便需用边境十城来换的事情讲给了白云骨一人听。

因为最开始,在雪霜城里也好,在虞国的皇宫里也好,是没有人用一点不好的眼光看待这三个从百越远道而来的美人的。

美人们生的美,初相见,大家的目光都是既惊艳又和善。

唯有白云骨,这个胡天胡地与南山玩闹了一路的虞国年轻的女君,得知百越这样的要求,震怒。

白云骨从不自认是个圣明的君主,甚至偶尔觉得自己是个昏君,但割裂国土,拱手他让的事情,她也是做不出来的。

然而根据后来的事态发展,那个南山最终留在了虞国,与她做了夫妻,且虞国最终让出边境十座城镇的事实,清光想,这中间,高昊至少是以南山的性命相威胁的吧。

毕竟对于百越来说,这个“国宝”、“琴圣”,其实也只不过是个青楼妓子,死了也就死了。

而于白云骨来说,南山是她的挚爱,是她当下正情浓之人,是她自认生命中最特殊也是最不能失去的那个人。

彼时,雪霜城外一别,日升月落,足足轮回十遭,南山才又见到白云骨。

不同于山野间的洒脱和利落,姑娘如今是女君,青丝之上,金冠玉冕,那一身掺满龙纹凤刻的帝袍,当真重重叠叠,锁链一般,缠的人连仿佛连呼吸也不能随心所欲。

而这样一场彼此谁也不知道,将对各自的未来产生多大影响的重逢里,南山看着眼前威仪万千的女君,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又不高兴了。”

紧接着,他走上前:“为什么不高兴?”

而白云骨,这个一路上无数次恨不能就此逃离一切,隐居山林的一国之君,看着眼前日思夜想的爱人,皱着眉,推开他,只冷冷道:“以和亲之事换取我虞国边境十城的事,你知不知道?”

南山当然不知道。

白云骨咬着牙,依旧不去看他:“那这一路之上,你和招招、春时早就被高昊喂下剧毒,倘若我不应下此事,也无法强留你,你们都会死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直到此刻,南山皱了眉。

他的情绪有了波动,却不是为自己,他原本便是个不会中毒的体质,可招招与春时不同。

南山难得有些惊讶的摇了头:“我不知道。是什么毒?或许我可以想办法给她们解毒。”

白云骨看了他一眼:“你还不明白吗?既然司远哲能做出这样的事,自然保证了此毒唯一的解药只在高昊一人手上,让我没有任何可乘之机。”

南山看着她的眼睛:“你告诉我是什么毒,我可以想办法。”

“为了什么?”

白云骨忽然间激动起来,握住南山的肩:“你告诉我,你来虞国,你这般对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我回答过你。”

她的手紧紧掐在他的肩上,动作间,金玉相击之声不绝于耳,南山吃痛,抬起手臂握住她的手。

他刚要说些什么,白云骨却又忽然委顿下来,两眼中的光芒如劲风吹灭烛火一般黯淡,她轻声道:“可我真的能相信你吗?”

“我不骗人,也从未骗过你。”他不知多少次这样说道。

白云骨撞进了南山怀里,紧紧的贴向他。

好像直到此刻,她才是她自己,是那个行走山水间,高兴了抱着一包糖笑眯眯往爱人嘴里塞,不高兴了对天对地对花草树木都能发脾气的小姑娘。

这个情绪总是暴风一般来暴风一般去的女君,无比思念又无比眷恋的抱着她的爱人,轻轻啜泣。

“南山,我好想你,你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当高昊对我说,得到你,就要以边境十城来换,那时我是什么心情吗?”

南山没有说话,只沉默的抱着她。

“我好生气!我好恨你!”白云骨举起拳头用力打在他胸口,“那一刻,我认定你一早知道这件事,一路上与我皆是虚与委蛇,我恨的几乎立刻杀了高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