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心

面对元秋白，凌灵总是会生出一种亲近感。 仿佛两个人真的认识了很久一样。 而且随着他的出现，凌灵失去的记忆也有了复苏的迹象。 梦里大多是小时候的事，朦朦胧胧，睡醒之后又忘了大半，但是那种感觉却留了下来。 凌灵原本以为自己和这个世界是分开的，可是随着记忆的出现，凌灵也有些分不清。 她来到这里，她就已经是这个世界的凌灵了。 也许这些记忆本来就是她的呢？ 她有时也会好奇地问元秋白：“我以前是什么样？” 元秋白失笑：“你只是失忆，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见凌灵不信，他就会一一列举出她平常的小习惯，他还拿出凌灵之前写给他的信给她看。 信纸有些泛黄，但能看出平时被很好的保存着。 凌灵小心翼翼地拿到一边去看。 信不是特别多，上面写的都是些琐碎的小事，凌灵伸手轻抚着信上的字迹。 “我以前，喊你世兄？” 元秋白眼睛亮了起来，点点头，“你可有想起了什么？” 凌灵：“……我是看信上我这么喊你的。” 元秋白尴尬地挠了下头，“也对哈。” 下意识地，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恢复记忆的迹象。 平常和元秋白相处地越多，她晚上梦到的就越多。 这样下去，说不定哪一天她就能想起家中被灭门的真相，早日完成主线，然后回到现世。 她想早一点回家。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选择留在这个世界。 毕竟她也不确定，如果属于这个世界凌灵的记忆全都恢复了，那她到底算是谁？ 庄周梦蝶这种哲学，她一深想就头疼，索性不想。 为了恢复记忆，凌灵白天总是缠着元秋白，让他给自己讲小时候的事，时间久了，凌灵梦里出现的全都是重复的事。 凌灵有种预感，如果想恢复记忆，她还需要新的刺激。 她心中焦躁，谷前辈给她把过脉后，沉吟片刻，交代她外出采一些药材。 他提醒道：“你郁结于心，压力太大，恢复记忆一事不可急于求成，还需循序渐进，此番出去，便当做散心吧。” 只不过…… 凌灵看着自己面前的元秋白和蔺寒声，这一趟出来是散心还是闹心啊？ 凌灵有些不自在地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对着蔺寒声道：“你怎么过来了？” 蔺寒声没说话，提起她背在身上的药篓，凌灵只能抬起手，任由他将药篓拿走。 这几天凌灵一直刻意忽略蔺寒声，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倒还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两人之间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元秋白倒是没感觉到什么，他拿出地图，“我们去那边就可以了。” 说完，他拿着地图在前面带路。 一路上，凌灵出奇地沉默。 元秋白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他提议道：“地图上显示两边都有，不如我们兵分两路？” 他虽然提出要兵分两路，实际上是将选择权交给凌灵。 蔺寒声闻言也停下来看着凌灵。 凌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既然心乱如麻，那就更要快刀斩乱麻。 凌灵鼓起勇气，走到蔺寒声这边，“世兄，你去那一边吧，我和蔺大侠有些话要说。” 元秋白迟疑片刻，“好，那我们酉时在此处会和。” 说完，他又对着蔺寒声道：“灵灵爱闹，还请蔺兄包容些。” 蔺寒声视若无睹，径直离开。 凌灵尴尬地笑笑，对着元秋白摆手后跟在蔺寒声身后，时不时偷看他几眼。 两个人走了一会，确定元秋白听不见之后，蔺寒声忽然站定，转过身看着她。 他表情很认真，凌灵忍不住退后一步。 蔺大侠对她的事，好像一直都很认真。 “……”凌灵笑得勉强，“怎么了？” 蔺寒声看上去有些纠结，在此之前，他从不知自己竟会如此瞻前顾后。 沉默片刻，他道：“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她的冷淡他不是没有感觉到。 凌灵不敢看他，把脸转到一边。 “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问呢。”

蔺寒声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腕。 见凌灵没拒绝，他才又说道：“你说，我会改。” 他真是又急切又忐忑。 甚至还有一点他自己没发现的委屈。 凌灵愣住。 蔺寒声……好像真的喜欢她。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自己有察觉到这一点吗？ 凌灵轻轻挣了一下，蔺寒声立即松开她。 他什么都没做错，做错了的是她。 明明知道自己不会留在这里，偏偏还要招惹他。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飞快，有些开心，又有些难过。 没有结果的事情何必让它开始呢。 凌灵低垂着眼睛，答非所问道：“蔺大侠，你行走江湖，想必也听说过元秋白吧？” 蔺寒声一顿，随后点头。 “他怎么样你也看见了是吧？其实、其实我和他是青梅竹马！他对我可好了，而且他比封识强多啦，一点都没有沾花惹草……” 胡言乱语了一会，凌灵偷偷觑他一眼。 她都在说些什么啊？ 她这么说蔺大侠会懂她的意思吗？ 凌灵又狠下心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我不想让他误会。” 蔺寒声呆呆地站着，像是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 她说完更加不敢看他，绕过他匆匆往前走。 凌灵心里有些发堵，没一会鼻子也跟着发堵。 她抿了一下眼泪，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哭吧哭吧，现在哭完了，等以后回家的时候就不会难受了。 蔺寒声沉默着跟在她身后。 过了一会，他问：“你喜欢他？” 凌灵沉默片刻，笑道：“对呀，所以你以后不要总是来找我了，会让我很困扰的。” 她可真是个坏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凌灵眼眶有些红，看上去像是快哭了。 蔺寒声一怔，手抬起又放下，最后垂在身侧。 他讷讷道：“抱歉。” - 凌灵浑浑噩噩地，最后怎么回的药王山自己都不知道。 药王山一向清净，晚上的时候，凌灵又坐在亭子里看鱼。 没和蔺寒声说的时候她还能骗一骗自己，现在两个人之间也算是摊牌了，她也不能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灵灵！” 她回过头，一怔，“世兄。” 元秋白走到她身边，将大氅披在她身上。 “药王山昼夜温差大，当心着凉。” “我才不怕呢，反正有谷前辈。”凌灵嘟囔一句，但还是裹紧了身上的大氅。 元秋白一笑，坐在她身边。 “谷前辈若是知道你这么想，保准把你赶出药王山去。” 这是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不会太冒犯，又不会太疏远。 凌灵眨巴眨巴眼睛，扮可怜道：“那世兄可不许去谷前辈那告状！” “对了，我还一直没问，元世伯他病得严重吗？” 提到此事，元秋白犹豫好一会，“其实生病的人是我娘，这么多年，爹一直为娘续命，可娘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这才来了药王山。” 凌灵琢磨一会，这倒是新的线索。 她把青崖门在武林大比上的表现说了一番，“没有你们坐镇，这届受伤严重的人，多了好几番！” “此事我倒略有耳闻，”元秋白沉吟片刻，“听说青崖门在后来的门派赛中也是拿了魁首。” 他随手将凌灵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笑道：“不必担心，我会多加留意。” 这是一个很亲密的动作，尤其对她这么做的人还是个世间罕有的帅哥。 但是现在，凌灵感到的只有尴尬。 元秋白也反应过来，脸上爆红，磕磕巴巴道：“抱歉！我刚才……并非……抱歉！” 凌灵被他的反应逗得咯咯笑，“好啦，看你紧张的。”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 良久，元秋白轻咳一声。 “你好像有心事，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讲讲吗？” 凌灵张了张嘴，“……其实也没什么，我打算做完这一切的时候，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元秋白有些吃惊，“为什么？” 为什么？ 这个世界对她而言是陌生的，如果可以，她当然会选择回到自己的时代。 但这些她都没法说。 她沉默的时间太久，元秋白道：“我会尊重你的决定，只是，我还能去看望你吗？” 凌灵歪头看他。 真好看啊。 “世兄，虽然我还没能全都想起来，但是看见你就像是看见了亲人一样，觉得好安心。我们以后也会这样吗？”凌灵笑着问他。 元秋白只是愣了一会，抬起手捏了下她的脸颊。 “傻灵灵，凌叔已经不在了，只要你想，我会是你永远的亲人。” 他顿了一下，又道：“而且不止有我，还有黛浓。” 不愧是官方专门准备的官配啊。 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是在他们的视角里，自己是怎样的呢？ 他们只是闭了个关，出关后，一切都变了，这对他们来说也很不公平吧。 凌灵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他们，“我……” 元秋白拉着她站起来。“不必多言，天色不早了，快回去睡觉吧，我等你回去了再走。” 他沉默地站在她身后，凌灵走了一会，回头看过去。 元秋白一直站在月光下，正远远地看着她，见她回头，使劲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