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沉默。震惊的不止是陆元胜,甚至还有承箴。 承箴一直站在床边,死死的盯着一角看着,他眼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满目的鲜红。 他冲进这间房的时候,脑袋已经被当时的画面刺激的近乎爆炸,他的静水被那个畜牲压在床上,而他有得选择吗?除了杀了禽兽,有得选择吗? 他用那根簪子用力的刺进那个禽兽的脖颈,他永生不忘那种声音,那种血喷溅而出的声音。 他杀了人,他以为自己完了,没人会再保护他,静水也不能。可与他所料的竟然相反,万万也想不到,宣秋竟会……竟会指认自己唯一的儿子才是凶手。 他呆住了,不知道是惊、还是喜。 倾世此刻听到自己的名字从母亲口中说出来,他专注的看着宣秋,如果目光可以是一把刻刀,他像是要现在就雕刻出母亲的轮廓,认清楚母亲的样子,体味出母亲所应该有的含义及温暖。 体味了又怎样,能少疼一点吗? 他笑了起来,笑意一点点的漾在唇边,“杀了人,就要偿命,哪怕是你的儿子……母亲,原来你是记得,我是你的儿子的,真好。” 倾世转向静水。静水脸颊上的泪不比宣秋少,身子轻颤,应是以全身最大的力气才会站稳而不跌倒吧,她真美,即使伤痕累累也出尘如莲。 “那么。”倾世说着:“你也在场,你也看到了凶手,是我吗?” 静水直直的盯着他,“是”或“不是”再简单不过,她只需说一个字,或是两个而已。 一面是刚认识不久的倾世,另一个是她相依为命的承箴; 一个是凶手,另一个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人。好选吗?无辜吗?亦或这世上还有无辜之人吗? 答案就在她的喉间徘徊着,闷的胸口,越来越痛。 “陆爷,你要一个交待,我把亲生儿子交待给你,该满意了。”宣秋不再耽搁时间,她一步一步走近陆元胜说着:“现在,人给你,无关人等可以走了吗?” 陆元胜阴沉着脸盯着宣秋,他不信又怎样,信又怎样。 这次的事情不管真相如何,宣秋竟敢赌下这么大血本,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是笃定自己不敢对付倾世吗?还是她真的这么无情,出卖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这个女人从来不简单,这次又是有什么阴谋! 老练如他竟也一时无策,成了死局。 “当然可以。”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一个略带懒散却透着不容置辩语气的声音传来。 随之进入房间的人,身形高大,也像陆元胜一样穿了黑色镶狐领的大氅。 他很年轻,约摸二十四五的年纪,拔下大氅的风帽即露出五官轮廓极深、英俊的脸,明明是温和的神色,可带出的气势竟是比陆元胜还稍胜三分。 他进来之后并没急着继续说什么,反倒是走向静水,居高临下看了她一会儿,方才说着:“看来你就是那个姑娘,可惜,这么快你就成了无关人等?。” 说完,抬手便捏了静水的下巴将她扳近自己,目光毫无忌惮的在她脸上停留着。 静水被迫得轻呼了声,视线撞上的便是这个陌生男人似乎早已洞悉了一些切的眸子,离的这么近,又是这么冷。 静水与他对视着,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坚硬的下颔微微傲然向上,代表了无情,亦或是权力。 “子漓,你都听到了?”陆元胜沉声问着。 “嗯,我来了好一会儿了,你们谈兴浓我就没进来,反正听戏听戏,讲究的就是一个听字。”陆子漓不紧不慢的说着,没带什么特别锐利的情绪,却更让人意外的紧张。 原来他的名字是子漓。 静水在心里默默念了一个来回,敏感的觉得,或许他才是可以左右一切的那个人。 “宣小姐,你好。”陆子漓转向宣秋,竟十分客气的行了个西洋躬身礼。宣秋几不可闻的嗯了声,并不答话。 “我进来的时候看见外面也有不少茹苑的人,想必宣小姐就不用我们陆家护送了。” 陆子漓并不打算耽搁时间,处理起事情雷厉风行,“肖管家,您说呢?” 肖瑞声不安的看着宣秋。 “那么犬子倾世……”宣秋的声音带了三分沙哑。 如果说面对陆元胜她还有二分把握的话,那么面对这个在陆家的声威正在慢慢超越他父亲的陆子漓,她更觉不安。 这个陆子漓,据说心狠手辣。 “要是我刚才没听错的话,刚才可是宣小姐您亲自指认了您儿子是凶手

。”陆子漓笑了起来,“这会儿交给我们就行了,您现在才来担心,是不是晚了?” 宣秋咬着嘴唇下意识的看向倾世,明知如此可脚步却挪不动半分,倾世面色苍白,双眼茫然的盯着一处动也不动。 “子漓,这件事……”陆元胜沉声想说什么。 陆子漓直接打断,“爹,我来处理。” 说完,便看了看四周,包括躺在地上的尸体,微皱了眉说着:“这可真不是个好地方,阿远,叫几个人进来,接人走。” 被称为“阿远”的黑衣汉子称了是,挥手叫了几个影帮的人进来。 抬尸体的抬尸体,绑倾世的绑倾世。 茹苑的护院们也有守在门口的,见自家少爷受了绑就想冲进来,可宣小姐像个冰人一样木然站着,他们得不到命令也只有怄的站在原地不动。 “阿秋啊,你就这么狠心,倾世可是你唯一的骨肉!”青姨这会儿也进来了,伤心的质问宣秋。 当年宣秋的确是在凝香阁挂头牌,倾世也的确出生在这里,青姨知道宣秋对这些过去痛恨已极,可是……可是虎毒不食子啊。 陆子漓一点没有理会茹苑这边的蠢蠢欲动,像是忽然兴致起来一样指向静水,“把她也带走。” “为什么!”承箴终于活了过来,急忙问。 “她是我堂兄看上的女人,就是我嫂子,我怎么能忍心让嫂子流落在外?”陆子漓轻描淡写的语气,嫂子两个字念在他的嘴里竟是无比怪异。 “你休想!你们休想带静水走!”承箴又急又怒,冲上来挡住静水。 “陆少爷,这个事情是不是等上官先生回来再……”肖管家也站了出来,额角上已浸出冷汗,做着连自己都清楚是无意义的劝说。 陆子漓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眼光掠过所有人,落在静水脸上,“你是想让大家哭哭啼啼要生要死的送你走,还是自己跟我走。” 坦白讲,现在他说什么静水都不会感到奇怪。事情当然不会这样就算了,或许才刚刚开始。 就像她方才便认为的那样,这个叫做陆子漓的人才是魔鬼。 他不悲不喜,不恨不怒,自打进来就已经尽占了高势掌控了局面。 静水挺直了背,直视着陆子漓。 魔鬼,没错,这就是她对陆子漓做出的第一个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