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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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阿柔口中那位莫姑姑人称姑姑,其实年纪并不算老,还不到四十而已,却是西煌一号神秘的人物。 而另一边的静水则趁着陆子漓被缠住,暗暗的坐的离程修明更近了些。 手中的肉也吃得差不多了,此刻便搁下,也拿了坛面前的酒敬着:“修明哥,您也多喝一些吧,晚上才会休息得好。” “我酒量可是不行。”程修明回过神笑了起来,“静水姑娘,让我量力而为吧。” 说完便举了坛子小饮一口。 酒刚入喉,静水压低了的声音传入耳中:“倾世在我们出发那天被他送上了去汴溏的火车。” 声音细细小小的,夹杂在一片杂闹的斗酒声中甚是低微,可静水凑的近,足够被程修明听清楚。 程修明不动声色的把酒递向静水,“唉?不能我一个人喝,即然人不在金京,也不必守着茹苑的做派规矩了,静水姑娘,这酒着实不错,尝尝。” 静水点点头,学着程修明的样子也喝了小口,酒香逼人、辣意刺喉,也听到了程修明借机在她耳边说着:“我们的人那天也跟着上了火车,结果跟丢了,有机会的话你不妨再探一探。” “我哪里品得懂酒,简直是折磨了。”静水微笑着点点头:“修明哥,这里不方便有我在场,我还是先回帐篷了,你们慢用。” 说完便起身离开,眼睛只专注于沙地,束在脑后的长发如瀑,夜风中有着些许飘动。 “少爷,这就是您带着走的女人?看都不看你一眼呢,瘦巴巴的一点肉都没有。”谢阿柔娇嗔着,酒气呼在陆子漓脸上。 直至静水走得远了,陆子漓终于不经意似的推开了谢阿柔。 “二少爷,带上我吧,我保证让您舒服……”谢阿柔不依不饶的又缠了上来,扭动着细软的腰肢,领口的扣子本就松着,此刻更露了大半边雪白,媚眼如丝。 陆子漓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她,朗声笑了起来。 谢阿柔大喜,凑的更近了,手抚上了陆子漓的衣襟,竟顺着边缝便要掠进去。没等成事儿便腕间忽然一紧,一股几乎要扭断她的力量痛得她“啊”了一声,愕然抬头看着陆子漓。 “你--也--配。”陆子漓薄唇间轻吐三个字而已,字字生硬,硌得人心疼。 直到谢阿柔疼出眼泪方才松了手推开了她。 站起身,扫了眼还在喝得兴高采烈的人们,只简单的说了句:“散了吧,时间久了无趣。” 程修明颇诧异的目送陆子漓离开,那谢阿柔不过是软语几句便这样子伤了她,心里只道此人真是喜怒莫测,相当的不好打交道。 不过……静水有没有这个本事打探出倾世少爷的下落? 上官先生的命令是力保倾世,至于静水姑娘…… 想必冰雪聪明的她也应该明白,她的命数,取决于她自己。 与此同时,金京、茹苑内。 上官易之最近都留宿在茹苑,表面上说是去公司方便,实则大家都明白,是担心宣秋会出事。 房传入敲门声。 正在里面忙于公务的上官易之头也没抬,简单说了声:“进来。” 有人进来,将一盏补品放在上官易之旁边。 上官易之想当然以为是宣秋,难得语气温柔:“:秋儿,你先去睡吧,我还要把今天报上来的合同看完。修明被陆子漓调走,一时之间还真是没人能像他一样帮到我。” “上官先生,若您愿意教我、信我,我会全心全意帮您。” 上官易之搁笔抬头,注视着来者,是纪承箴,便只笑了笑:“你,凭什么?” 承箴显然有备而来,直接陈述:“我和静水的确从小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不过纪……父母亲从没间断过对我们的教育,直到五年被秋姨救下。后面的事,想必您是清楚的。我知道目前以我所学,想帮到您还差了很多。可我愿学、敢学。” “即便你愿学、敢学,想取代倾世,还早。” 承箴摇了摇头:“他是他,我是我。我无法取代他,他也不见得比我对您更有价值。” 上官易之眉梢轻动,专注的看着承箴,探究的眼神:“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承箴郑重回答:“得到我从未曾得到过的,尊严、以及……身份。” 上官易之哈哈大笑,站了起来,一字一句的:“你的全部价值都只是因为你姓纪,是纪睿的儿子。除此之外,你没有任何可以留在我身边的筹码。不过……想拿回你的身份,就先做给我看。” 深夜,扎马驿站帐篷群外的火熄灭了,四下寂静,只有风吹沙砾的低鸣呜咽
,更衬得此处大漠苍凉。 静水一个人在小帐篷里睡的正熟,数日来难得独处,这种久违的自在让她很快便又进入了梦境。 梦里出现的竟是在车站时候见到的倾世,他脸色苍白一直朝前走着,而漫长的台阶像是永远也下不完,一直延伸入最黑暗的彼端。 她拉住了他的手,想问他要去哪里,他忽然转过身来面向着她,瘦削的脸忽然开始变形为张牙舞爪的怪兽,吓得静水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百般挣扎下,竟醒了。 脸颊边湿湿凉凉的,梦里的倾世已经让她泪流满面,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情还是不是同情,亦或也有内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帐外的风声呼啸而过,不知道已经几点了,静水想,这一晚恐怕再难以安眠。 脑海里的混沌还没清晰,耳边却又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这不再是梦,是真实。悉悉索索的,有什么东西正游走于帐内,愈发的近了,爬上薄毯,一点一点的向上、向上,沿着静水身体的轮廓。 这声音说陌生也不陌生,说熟悉也不熟悉,但凡流浪过的孩子都应该知道,是蛇。 静水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瞬间紧绷了,轻轻的抽出薄毯中的左臂,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仰着以左手手指勾住帐篷帘子一点点的掀开着。 月光无遮拦的洒了半帐,静水仍旧不动,头轻抬,视线迅速扫向薄毯之上。 果然,一条蛇已经立起身子,信子悉索的吐进吐出,似乎也在判断着眼前之人是否会是今夜的晚餐。 静水手心的潮湿感愈发强烈,只觉得连呼吸都是危险的,她不能喊,不能动。 远水解不了近渴,由极度的恐惧转为强迫自己稳定下来,拼命的回忆着儿时遇蛇的场景。 可那个时候有承箴,有一群同样可怜的同伴,而现在却只有自己。 蛇继续游着,从静水的腿部、到腹、到腰,电光火石间它忽然的蹿起直扑向静水的面门,而与此同时静水的右手已经迅速的抄了上去,以全身的力量一举捏住了蛇。 她并不确定自己捏住的究竟是不是七寸的位置,可蛇的攻击并未就此停止,蛇头虽不能再动,身子却立即紧紧缠上静水的手臂,冷冷的,如寒冰,如人心…… 扎马驿站自酿的烈酒虽香醇,可陆子漓并没有喝太多,毕竟这里不是陆家的地盘,驿站的口碑再好也不可乱了分寸。 再加上那个舞娘又惹他厌恶,便直接离了席洗漱休息。 其实他睡的并不踏实,恐怕江湖中人也很难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踏实,今夜当然也如此。 即使闭上眼睛脑袋也闲不住,习惯性的把即将会面对的问题、可能会发生的状况又逐一排查了番。 这本就是他的习惯,如今这个习惯却每每迂回到一个纤柔的身影便卡住,那身影倔强、淡然、机敏,看着他的时候……即便是愤怒也会让他觉得有趣,并不反感。 刚要撇清头絮,帐外隐隐的风沙呜咽中忽然夹入了不同的声音,极细微的响动,犹犹豫豫的在帐帘附近徘徊。 陆子漓本能的翻身坐起,与此同时手探入枕下取出象牙柄手枪推上膛,悄无声息的将身子贴紧帐蓬边壁,只等那声音的下一步举措。 黑暗的帐中,随着帐帘一点点的从外面被掀起透进了微弱的月光,这不是陆子漓的幻觉,果然是有人试图潜入。 这个人动作僵硬缓慢,若“他”是杀手,那么派他来的人未免太小瞧了陆子漓。 不再迟疑,身子跃出,左臂探向来者腰间把“他”箍进怀中,右手上的手枪已经同时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枪口跟陆子漓的语气一样的冰冷,说着:“什么人?” 其实无需这个“杀手”回应,陆子漓鼻端嗅到的那股熟悉的淡香及臂间柔软的腰肢已经回答了他,是静水。 错愕的挪开枪口,怀里的人颤抖个不停,像是不会动了一般。 陆子漓心下好笑,枪收好,一手揽着静水一手拧亮了帐篷顶上悬着的铜风灯。 昏黄幽暗的光线下,怀里的静水正抬起头看他,柔软的嘴唇红润而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的神情,尤其是那双在陆子漓印象里永远倔强的眸子此刻竟有着让他诧异的、极想朗声大笑的怯意。 她……这是在怕? 陆子漓竟有种不想放开她的感觉,可顺着她的视线再看向她慢慢举起的手臂,薄薄的丝质衣袖上,缠着一条不粗不细的蛇。 这蛇又称漠蛇,是西煌所独有的。 颜色跟黄沙极为接近,毒性大,若被它咬上一口不出一个时辰定然
毙命。 一见之下,陆子漓瞬间僵了半分。可再一细看,静水纤细的手指死死的抠着蛇的七寸,用力之大,手背上的青筋都显了出来,恐怕这蛇已经死了。 她一言不发,就只是颤着身子把手臂举向他,眼睛也不知所措的盯着他。 陆子漓惊讶的看了看蛇,又看了看静水,无论如何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有胆量杀它,没胆量把它拿下来?” 静水不说话,僵硬的点头,又摇头。 杀蛇只是一种反能,一种来自于她流浪生涯的本能。 可是真的捏住了这冰冰冷冷的软物之后,指尖的滑腻恶心一直顺着手臂蔓延到心里,尤其是被蛇缠上之后恐惧的感觉便愈盛。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有没有尖叫,或许有,也或许没有,她压根不敢察看这条蛇究竟死了没有,甚至不敢在指端加力、或放松,她颤抖着出了帐篷,站在沙地上视线茫然扫了一圈,近乎是本能的就朝着自己唯一知道的陆子漓的帐篷走了过来。 她来不及细想,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本能”,为什么本能竟会是觉得陆子漓会带给她安全。 她当时没有考虑,也不会考虑,陆子漓在彼时以近乎“仇人”的姿态出现着,而这个“仇人”却有着足够大的力量,会保她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