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让我们回永州。你应该明白,我们赶着去定州是想抢在更多流民之前先到达那里,免得到时候去的人多了,定州官府也如永州一样,派兵驱赶我们。”那汉子愤愤然道。

接着人群一片嘈杂,似乎他的这番话引起了众人的觉醒,公开反对留下的人比先前多了。

“大家请安静一下,且听苏姑娘怎么说。”李伟大声喊道。

孙清扬如今更名换姓为苏妗,因此李伟唤她为苏姑娘。

人群安静了下来,孙清扬高声道,“在你们之前,已经有近万人前往定州了,第一波人此时应该进入定州城了。等你们到达定州,应该是在一个月后,到时能保证还能进入定州城吗?”

人群又是一片哗然。

“若进不了定州城,我们便上大都。”人群中又有人喊道,同时引来了不少赞同声。

“连永州定州都进不了,还想进大都,怕是在做梦吧。”小翠忍不住冷笑道。

“难不成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了吗?”有人呐喊。

“继续北上或许能博得一条生路,可是眼下的天越来越冷,老人孩子怕是熬不住。唯有留在永州,或许能保全他们。”孙清扬沉冷道。

人群静默了片刻,又有人道,“永州的官员若是坚决不收留我们呢?”

“那就取他们狗命。”孙清扬身后冷不丁传来了素娘森冷的声音。

孙清扬大为吃惊,她知道素娘素来沉稳低调,不爱出风头,没曾想这会儿竟会说出这么犀利的话语。

这时,有人幽幽道,“谈何容易。”

素娘冷眼看向那人,突然素手一挥,手中一柄飞刀脱手而出,直朝那人飞去。

众人一看凶器,吓得四散奔逃,那人也抱头鼠窜,可那柄飞刀似长了眼一样,追着他不放,直到素娘收手,那飞刀才飞回。

那人却已吓得瘫坐在地,尿了一裤子。

虚惊一场,其余人惊惧之余又忍俊不禁。

“对,如果他们不让我们进城,我们就取他们狗命。”这时人群中有人附和。

很快众人达成一致,返回永州城,如若永州城官员不肯收留,大伙儿便就地揭竿而起。

孙清扬看到众人个个高亢激愤的模样,觉得事实好像朝着她预想不到的方向去了。

明明说好的,只是找对方谈判的,怎么就成了要去造反。

对,她的初衷就是想在大哥孙俊来镇压叛乱之前,稳住局面,不要让情况继续恶化下去。谁知素娘的一句话,竟然就彻底打乱了计划。

她明白,这怪不得素娘,也怨不得这些可怜人,要怪就怪那些贪官污吏。

她试图将他们拉回来,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她反而成了被赶上架的鸭子。

第三日傍晚,他们抵达了永州城外,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流民。

那些流民听说他们要去同永州牧谈判,或追随,或哂笑而去,更多的是盲目从众。

到达永州城时,队伍达到了三千余人。

夕阳西下,永州城的城门早已紧闭,城外游荡着数千名流民。

听李伟他们说,从越州到永州的流民远不止他之前所说的两千人,那两千人只是他们所在的乡的乡民,也就是他的同乡,而越州别处以及后来的缅州、鲛州、儋州发生暴乱后皆有难民逃出。

这些难民四散奔逃,或往南或往东或往西,而其中很大一部分便是往北的。

“光是同我们一起从越州来的流民就有三四万人,在那之前之后都有不少,但是如今这些人死的死,散的散,最后到达永州的时候也就千人了。其他地方的流民也不少,最多的时候,永州城外集中了将近十万的难民。后来永州城一再驱赶,有些人便离开去了别处,有的就近躲进深山老林。如今剩下这几千人游离在永州城外,不肯离去,无非是想着能够留下。他们自行在城郊搭窝棚,城里一些良善的人家会出城来施粥,他们才得以勉强度日,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近日流民越发多了,无可避免的出现僧多粥少而哄抢的情况,以至于那些老弱者因抢不到粥而饿死。再者永州官员的态度也慢慢发生了变化。一开始的时候,”李伟顿了顿,紧锁的眉头更是拧在了一处,随后叹了口气,继续道,“他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我们不进城,就不会被驱赶,可近日城里隔三差五有人出来驱赶,连那些原先三天两头出来施粥的富户也渐渐少了。”

孙清扬眉头紧锁,良久不语。

马车在人群中尤为醒目,引来了一些心术不正的流民的觊觎,他们双眼发光,死死盯着马儿,仿佛饥饿的狼群看到了大肥肉,好在李伟等十来个青壮年守着马车,那些有异心者才没即刻冲上来。

“喂,你们不是去定州了吗,怎么又返回来了?”人群中走出一名三十五六岁的汉子,其身高约莫八尺出头,一身腱子肉。

虽此时是冬季,天寒地冻的,他也只是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单衣,乱蓬蓬的头发肆意披散着,两颊络腮胡如杂草般。远远的,孙清扬就闻见了他身上飘来的一股子不怎么好闻的气息。他走上前来,蒲扇般的大手就压在了李伟肩上。

李伟虽然也算人高马大,可跟他一比,明显小了一号,但李伟并不惧怕他,用手肘顶开他的手臂,道,“魏弼,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在做什么盘算,但是我还是劝你打消那个念头。”

那魏弼听了李伟的话桀桀笑,其身后跟来了二三十个壮汉,个个面露凶狠,双眼更是赤裸裸地盯着那马儿,很快就将马车团团围住了。此时素娘就坐在车辕上,不动声色。

李伟这边的二三十个壮汉也上来了,双方势均力敌,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就在这时,城门打开了,从城中涌出百余名骑高头大马的骑兵,个个手握大刀,朝这边飞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