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百里褚言的俊美温润,面前这玄袍男子一脸刚毅,略微遒劲,剑眉黑瞳,脸颊轮廓分明,分毫未有孱弱甚至是飘渺的柔感,但却透着几许掩饰不住的阳刚俊美,甚至是,还有些大气与狂烈。

若说太子瑾百里褚言这些人适合舞弄墨,诗词博弈,而这人,便适合策马奔腾,于沙场草原挥斥方遒。

同样的俊美,不同的气质,这男人给她的第一感觉,便是太过强硬,奈何却让她感觉不到半分的恶意,亦如他此际正无礼的居高临下盯着她的眼睛打量,也自然而然,并无半分调戏与不正经,让她生不起厌恶来。

“姑娘这双眼睛倒是熟悉,你我可曾在哪里见过?”格外磁性的嗓音,似是在稍稍刻意的压制着狂烈之气。

云倾月这才回神,眉头一皱,目光在他华丽的衣袍上迅速瞥了一眼,只道:“我仅是一个奴婢,并不识得公子,想必公子认错人了。”

这人气势太过强大,加之玄袍华丽,想来身份定是不低,她如今在这凤澜深宫无依无靠,也算是如履薄冰,有些人,还是莫要招惹为好。

嗓音一落,她便打定主意离开,只是还未来得及起身,他似是看透了她的意思,道:“既是不识得,此际相见,便算是识得了。姑娘先莫走,此际景致大好,不如一道坐坐。”

云倾月怔了一下,戒备的望他。

他则是朝她的眼睛深深凝了一眼,随即两步过来,长袍一撩,席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霎时,他身上淡淡的青草味及隐隐的酒香传来,云倾月眸色微变,目光朝他一凝,偶然见得他发上沾染了少许青草,想必是饮酒并仰躺在青草上休息之故。

“公子头上,有东西。”她按捺神色的淡声提醒。

他朝她望了一眼,当真是不曾怀疑的抬手朝头上探去。

云倾月静静的望着他的手,只见他手指骨节分明,却依然是格外白皙,像极了贵胄那些养尊处优的手,只是待他手指稍稍翻转,便也瞧见了他指腹上厚厚的茧子,想来是经常握剑之故,如此瞧来,这人的武功不低。

一想到这儿,心境变了变,也不准备迅速逃跑了,若这人此际是当真要留她,她逃也逃不掉,如此一来,还不如陪他坐上一会儿,反正此时此际,她也莫名的不想尽快回那长幽殿。

“多谢姑娘提醒。”待从头发上取下了青草,他那双如同星子一般的眼朝她望来,略微僵硬的道了谢。

云倾月回神,从他僵硬的语气便可知晓,他应是极少对别人言谢,要不然,这话语不会这般的僵硬,甚至还带着几许冷硬的别扭。

云倾月弯着眼睛朝他笑了笑,也不多言,便将目光挪开,沉默了下来。

他转眸望她,道:“姑娘为何要戴着面纱?”

“面容鄙陋,甚是骇人,便戴上了。”云倾月头也不回的道。

“姑娘眼睛很是好看,应是不像面容鄙陋之人。”他道,虽是赞美她的眼睛,然而却并未掺杂觊觎与轻浮之意,反而如直性子一般,透着几许难以言道的大气。

云倾月怔了怔,未言,他则是又问:“姑娘是哪宫的婢女?”

云倾月并未立即回答,转眸瞅他一眼,目光恰好迎上他那双宛如星子的眸,见里面平静一片,并无半分异样,她这才挪回目光,只

道:“长幽殿的。”

“长幽殿?你是这凤澜三皇子身边的婢女?”

“是啊,闲王身边的。”

“方才远处那名抱着女子离开的白衣男子,便是闲王吧?”他又问。

云倾月眸色稍稍一紧,再度朝他望来,深眼凝他:“公子看到了?”

他点点头。

云倾月眸色一变,只道:“公子方才看到之事,还望莫要传出去了。”

他怔了怔,刚毅的面容带着几许冷硬,但仅是片刻,他又刻意的放松了面部线条,朝她道:“姑娘是想让我替闲王遮掩?”

云倾月并未拐弯抹角,反而是直白的朝他点点头。

他眸色微动,默了片刻,只道:“既是姑娘希望如此,在下答应便是。”说着,目光稍稍下落,凝在了她的手上,又道:“姑娘的手在流血,未发觉痛吗?”

云倾月应声垂眸,才见自己那只捏着碎玉的右手果真是溢出了血,难怪方才将碎玉紧捏在手时,会有那股钻心的痛。

她慢腾腾的松开手,掌心的两块碎玉早已被鲜血染了,而掌心还有被碎玉棱角磕出的伤口。

她眉头皱了皱,正要用衣袖擦拭掌心的血,不料还未动作,身旁的人已是伸手过来,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先是拿开了她掌心血淋淋的碎玉,而已又自身上掏了一块墨兰的手帕,极轻的为她擦拭掌心的血迹及伤口。

他动作格外轻柔,面容刚毅冷冽,然而凝在她掌心的目光却是格外的认真,认真得令她有过刹那的恍惚,恍惚得在目光凝在他浓墨的眉宇时,似是觉得半分的熟悉,仿佛真如他所说,她与他在哪里见过。

一时间,心底略有波动,她也并未收回手来,就任由他替她处理伤口,甚至又掏了伤药出来,为她的伤口上药。

他动作一丝不苟,认真而又轻柔,倒是令她诧异,想来他浑身都透着大气与狂然之意,却是铁骨中存了柔情,像他这样的人,像极了能刚能柔的大丈夫,委实是吸引人。

想来这世间女子,图的便是安定,而她莫名的觉得,这男人能给女人宽阔的臂膀,能给女人安然。

待伤口上药完毕,他用扯下了身上一截玄袍的布条,细心的为她裹住伤口。

一时间,她目光再度有些恍惚,只觉似是回到了以前的翼王府,回到了那梨花池畔,回到了那断弦的古琴旁,太子瑾满面担忧的为她包扎被琴弦割伤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