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沐构成亲那日,虽不甚隆重,略显仓促,但就凭他在太子殿下面前颇为得脸,也来了不少人。

赵沐构虽出身颇受人诟病,但赵家却已然把他纳入了子嗣之中,毕竟赵家支持者并非太子,族中有与之交好者,也能防止将来失败,太子继位绝了赵家血脉。

只是碍于赵夫人和府中几位正经公子,今日这成婚仪式终究不能太显。

幸而赵沐构也不甚在意,既不能娶那人,这些场面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

至于新嫁娘和赵沐构的母亲,身为罪臣之后,有这般风光已是极为不错了。

君早也来了,跟在家众人身边,面色淡然,对着赵家主着贺喜伯父,酒宴上见了赵沐构也只是唤了声,

赵兄,恭喜。

家大哥不时看顾着弟弟,生怕他失控,流露出感情。

今日原本不打算叫君早跟来的,以免触景生情,出乱子就不好了。

架不住君早坚持,且若他真能淡漠相看,也能消散些外面的谣言,他自己说不定也会看开。

君早虽腹有才华,但少不经事,出身好,向来一帆风顺,没经历过什么挫折。这一次要是渡过了,心境也能成长不少。

凡成大事者,哪个不曾饱受坎坷磋磨,哪一个不是披荆斩棘,以苦难磨砺心智!

就国公看,就这情情爱爱的,还算不得什么。不过坛多少先贤受了情伤,彻悟之后,皆有佳作传世。若是他这二儿子也能以悲伤为源泉,才思涌现,写下千古佳作,那才好呢!

君早确是克制住了自己,至少在关上自己的房门之前。

前几日成日酗酒,屋里全是酒气,君早也不觉得熏人,只是愈发想沉浸其中。

他记得赵沐构愉悦的面色,也是,听闻这位表妹确实殊色。

赵沐构母家女子该是如此,正如他母亲,当年便是因着美貌,才让赵家主将人藏起来。

也不知还有没有逃过一劫的姑娘,最好是同赵沐构相似些,这般,便叫他娶了也不错。否则的话,自己将来怕是也看不上谁了。

君早举起酒壶猛灌一口,酒水从嘴角流出,沿着脖颈向下,湿了衣衫,微凉,贴住肌肤,好似这样就能叫心中的一团火熄灭,但,又怎么可能呢?

自己眼下独自喝闷酒,那人呢,该是在和美娇娘共饮交杯,行周公之礼了吧?

君早心中一片苦涩,脑海中胡思乱想着,渐渐失了理智清醒。

赵府新房中却不如君早想象的那般合满温馨。

赵沐构用玉杆掀开了新婚妻子的盖头,喝了交杯酒,脸上竟不见喜色,极为敷衍,又似心不在焉。

只叫侍女丫鬟伺候夫人,自个出去陪宾客喝酒。

新房里,新嫁娘的笑脸越来越平淡,眼神中透露出无措与悲伤。

她看得出来,她的远房表哥,她的新婚丈夫,并不喜欢自己。之前一城沸扬的流言,她也早有耳闻,只是婆母和赵家的下人皆避讳着,从来在她旁边遮掩着。

但愿,莫要是真。

否则,她一介女子,如何才能变为男子,如何才能夺得丈夫心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吵嚷着,两个小厮把赵沐构搀扶了进来,他似乎是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眼睛紧闭着,不知睡着了怎的。

小厮将他扶到椅子上,也不好多留,便出去了。

丫鬟准备上前服侍赵沐构,却被止住了,只见新夫人摆了摆手,“都下去吧。”

虽是刚入门,又不见得能讨得主子喜爱,可到底是名义上的女主子。屋里几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视一眼,皆退了出去,将房门也合上了,只守在外头,等待传唤。

夫君在洞房花烛之夜伶仃大醉,做妻子的也只能小心服侍伺候,只是期许的和睦生活,或许从此时便开始染上尘埃。

赵沐构朦朦胧胧察觉有人给他擦拭更衣,下意识以为是屋里服侍的人,便顺由她擦拭更衣,换上寝服,又在那人的搀扶下,踉跄摸索着爬到床榻上休息了。

赵沐构先前也是饱含遗憾,连理枝断,比翼鸟散,还得娶个没什么情谊几面之缘的表妹,加上见着君早一派镇定,故而心里不痛快,敬酒者,来者不拒,那些人也更热情,劝了好久,直把他灌得不省人事。

越醉越糊涂,越醉又越清醒。

喝醉了,酒麻痹了神智,他也能短暂地放下忘记那些烦心事儿。可脑中虽没了杂事扰心,却独独留下了一个人。

赵沐构此刻甚至都不记得今日是他的大婚之日,不记得一旁是他的新婚妻子,他只是很想很想君早,想的心都疼了。

今日见他和父兄同来,赵沐构多怕自己就那样抛下一切,去问他,愿不愿意离开,他们一起离开,寻个世外桃源,自己在树下舞剑,君早在一侧作画,空中飘荡着花瓣,落在君早的衣上,掌心,风吹过时,他们相拥着,发丝纠葛缠绵。

可这些都只能是痴妄。

他心如刀割,可君早呢?倒不知道是他演技出色,瞒过了自己,还是两人之间的情谊不过是国公公子闲暇时的一场游戏。他曾希望借自己娶妻,两人彻底断了来往,也是为了君早好,没想到真见到那副疏离的面色时,又是自己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