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屋中,慕祁的目光便率先扫了一眼百里褚言紧缠着苏明月的手,神色几不可察的变了少许。

老管家急忙躬身行礼,低低的道:“世子爷怎来了?”

慕祁低声笑道:“倾月在此,我自是专程来接她的。”嗓音一落,也未顾老管家微皱的眉,修长的两指搭上了百里褚言的手腕,懒散随意的目光也微微沉了几许。

“闲王近几日,可是不曾好生休息?”慕祁朝老管家低问。

他这话明显有些故意,百里褚言这几日是否清闲,他自是一清二楚,只是老管家倒是以为慕祁当真不知,认真的回话:“王爷这几日的确不曾好生休息,加之胳膊伤势严重,也不让大夫及时诊治,就连相爷您,都不准老奴差人去请,如今相爷既是来了,可否为王爷配些丹药?老奴怕王爷后几日不愿喝药汁。”

老管家眼睛依旧**着,嗓音带着极浓的祈求。

慕祁眉头微蹙,终归是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递给老管家,待老管家释然感激的接过,他低道:“王爷若是醒来了,望老管家提醒王爷几句话。”

“何话?世子爷请说。”

慕祁默了片刻,才低道:“就于他说,一生沉浮皆已历尽,而今富贵荣华,如今便该好生享乐或是珍惜自己。有些人或事,过于强求,只会适得其反,没准真正放手,各自皆安。”

老管家怔了一下,微愕的望着百里褚言,面上不解之意蔓延。

慕祁也不解释,仅是轻微的扳开百里褚言缠着云倾月的手指,随即顺势握住了云倾月的手,拉着她极为干脆的朝屋门行去。

老管家脸色蓦地一变,抬脚追了上去,急道:“相爷,如今王爷还未醒,倾月郡主不能……”

慕祁并未待他后话道出,便出声打断,“倾月郡主与我慕祁两情相悦,甚至与我已有嫁娶之心,闲王此际昏迷,岂能由倾月郡主守在他榻旁,再者,最该守在榻旁之人,不该是城西别院那位?”

说着,见老管家又要言话,慕祁嗓音再度一沉,先他一步道:“闲王与傅婉之事,老管家自是一清二楚。闲王心底的人是谁,老管家更是明白。而今倾月郡主与我慕祁相悦,老管家想将她强行留在此处,可是太不将我慕祁放在眼里了?”

老管家鲜少听过慕祁这般言谈,一时怔愣当场,待慕祁牵着云倾月再度往前,他硬着头皮的急道:“王爷心系倾月郡主,相爷又怎能与倾月郡主两情相悦!相爷,你怎能如此对待王爷,你明明是知晓王爷自小不得人喜欢,心里更是不曾装过一人,而今好不容易心系上了倾月郡主,世子爷您怎能……”

“闲王并非心系倾月,老管家误会了。”越听越觉心底发沉,未待老管家说完,云倾月已是头也不回的出声打断。

老管家更急,小跑至云倾月

身边,嗓音都有些急喘与嘶哑,“郡主怎能这样说!王爷对郡主如何,难得郡主不知?郡主府的梨花池畔甚至是那片火荼花,都是王爷费尽心思的差人打造,王爷也从未亲近过任何女子,却对郡主格外亲近,王爷对郡主心意如何,郡主是不知还是不想承认?”

“闲王的确在郡主府打造了梨花池畔与那片火荼,但老管家难道不知闲王在城西别院也为他的心上人打造了一片牡丹?”心底越发的沉了几许,云倾月拉停了慕祁,转眸朝老管家出了声。

眼见老管家面露惊愕,云倾月自嘲半声,嗓音越发的淡漠冷冽,“闲王与傅婉的往事,倾月也听过一些,若论及闲王真正心系之人,应是傅婉了。老管家心疼闲王,倾月自是知晓,只是老管家终归是弄错了人,倾月并非闲王心系之人,若老管家当真能明白,此际最该请来守在闲王榻边的,是城西别院的傅婉。”

“郡主,你且信老奴,王爷以前心系傅婉,不过是因傅婉以前在宫中对他略有照顾,但那时王爷年少,不懂情,是以对傅婉略有心系,但自打王爷遇见郡主后,王爷就变了,他会时常记住郡主,会时常念着郡主,便是身子虚弱甚至受了重伤也想见着郡主,郡主,老奴是了解王爷的,王爷心系的是你。他将傅婉安排在城西别院甚至为她打造牡丹花,也定是以为傅婉以前待他不薄而已。”老管家急急出声,满目紧张。

云倾月深眼凝他,终归是微微一叹,悠远着嗓音低道:“闲王之心,管家如何能明了?想必连管家都不知晓,真正的闲王,并非你想象中的那般平淡甚至是屈苦,亦如,管家许是不知闲王常日被人忽略甚至经常被皇后等人欺辱,皆是故作而为的苦肉戏,或者,闲王接近倾月,也不过是为了蒙惑倾月!闲王,早就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在深宫沉浮的他,若无心计,他岂能活到今日,老管家口口声声说了解闲王,但你却根本就不知他真正的性情。”

老管家脸色蓦地一变,目光骤然摇曳不稳。

云倾月稍稍挪开了目光,再度低沉的道:“今日应老管家所求,倾月已是在此留守了许久,如今世子爷来,倾月自是要随他离开了。老管家以前曾让倾月离闲王远点,如今老管家也尽可放心,倾月心系世子爷,甚至有意嫁他,日后无论如何都不会与闲王再多接触,也求老管家以后莫要再因闲王而为难倾月了,倾月并非闲王良人,老管家求我甚至是为难我,于闲王而言,都无用处。”

嗓音一落,老管家浑身颤了一下。

云倾月仅是淡瞥他一眼,眉头不由的紧蹙起来,这时,慕祁适时用力的拉着她往前,她并未有半分挣扎,随着他朝前踏步。

出得屋门时,冷风迎面而来,仿佛凉

寒刺骨,慕祁褪下身上的大红披风裹在了她身上,紧执着她的手,犹如支撑陪伴一般,牵着她缓步往前。

小道周围,王府小厮们远远观望,云倾月与慕祁皆是王府常客,但他们却从未见过这二人亲近,如今亲眼见得这二人牵手往前,众人皆是惊愕开来,直至云倾月与慕祁走远,他们才敢小声议论,只道他们以前便猜倾月郡主喜欢南翔太子那般威风凌厉之人,却是未料到竟是慕相得了美人心。

又有人忧心忡忡的问:“倾月郡主若与慕相好上了,那我们王爷怎么办?”

此话一出,众人眉头一皱,皆默。

百里褚言并未昏睡太久,正午时辰刚过,他便已醒来,只是未及睁眼,他的双手便虚空的抓了抓,待手心并无一物,他才缓缓睁开眼,转眸四顾,一时,墨黑的眸中霎时黯淡。

老管家一直小心翼翼的守在榻旁,眼见百里褚言行来,忙关切的问:“王爷可是好点了,伤口可还疼,饿了吗,想吃点什么东西吗?”

一股脑关切的嗓音接二连三的问出,然而百里褚言一句都未听进,他深黑的目光朝老管家落来,低沉嘶哑的问:“倾月呢?”

老管家目光骤然有些不稳,默了片刻,才强行按捺情绪的缓道:“王,王爷,郡,郡主见你睡着了,便回郡主府了。”

百里褚言神色变了变,挣扎着要起身,老管家急了,忙伸手按住他,“王爷,你身子未好,还是在榻上休息为好。”

虽嘴里是这般劝,然而待百里褚言强行挣扎,老管家终归是极为心疼无奈的将百里褚言扶着坐了起来。

“吩咐人备马车,我去趟郡主府。”百里褚言嘶哑低沉的道,嗓音一落,竟又开始挣扎着要下榻。

老管家再度相劝,然而百里褚言却是极为坚持着下了榻,甚至连披风都不着的便要朝屋门踏去。

眼看劝说不住,老管家面露焦急与悲戚,当即几步过去跪在百里褚言的面前,“王爷,方才是老奴瞒了王爷,其实倾月郡主并不在郡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