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月与百里褚言即将成亲之事,乡村之人仿佛皆知。

朝陈姨家中行去的路上,逢人必会三呼恭喜,那朴实的言语夹杂着乡间独特的风土人情,着实给人一种平然踏实的感觉。

陈姨的家中,也早已布置完毕。

屋檐已修,院中已扫,杂物全数不见踪影,便是屋中,也早已布置一新,干净而又整洁。

古宝正在屋中追着兔子玩,那兔子正是百里褚言为云倾月所捕的那只,如今不过十来日不见,兔子已是长得肥厚。

“褚言哥哥,倾月姐姐。”眼见云倾月与百里褚言入屋,古宝兔子也不捕了,当即欢然的喊了一声,随即拔腿蹭了过来。

他小脸上洋溢的笑,难掩惊喜,“阿娘说褚言哥哥今日会来,我以为阿娘是骗我,没想到褚言哥哥真来了。”

百里褚言修长的手抚上了古宝的头,清俊的容颜稍稍带笑,儒雅风华,低声缓问:“你今儿怎又未去院?”

古宝笑道:“褚言哥哥,寒假已至,古宝不用去院了。”

百里褚言微怔,这才微笑点头,随即与云倾月在桌旁坐定。

因着行车劳顿,云倾月与百里褚言皆未用午膳,陈姨却是早已将午膳准备好,当即自厨房内端了来。

午膳略微丰富,三菜一汤,有腊肉。

古宝最是喜欢,就着腊肉下了一大碗米饭。

云倾月胃口并不佳,然而陈姨一直在为她添菜,盛情难却,她终归不好拂了陈姨好意,正欲强行将碗中菜肴吃下,百里褚言却是伸了手来,自她碗中挑了一大半的菜至他碗里,随即朝陈姨笑道:“倾月历来吃得少,加之又非稀客,陈姨无须太照顾她。”

他的嗓音极其的委婉,话语柔和,陈姨却是怔了一下,随即笑道:“倾月好不容易来一次,我自然要好生照顾。”说着,目光朝他碗中的菜肴望了一眼,略微释然的道:“只是比起你来,我的确没你周到,褚言你,竟也会这般体贴人了。”

“人总要成熟周全,体贴人之事,我也会学会,甚至习惯。”百里褚言默了片刻,才缓缓的道出这话,他嗓音带着几许悠远,仿佛在沉淀什么,这言道出的话,似是对陈姨说,又似在道给云倾月。

云倾月兀自坐着,心底

微有起伏。

百里褚言历来成熟,历来周全,体贴人之事,他无须学会,因为他本就擅长演戏,擅长温和的亲近人,给人一种儒雅温润的假象。她知晓的,百里褚言能习惯一切,但独独这体贴她这事,是绝对无法习惯的。

只因夹杂了算计甚至是虚伪的态度,便不叫习惯,习惯该是发自内心,潜移默化,而百里褚言刻意而为,算不得习惯。

这些话,她并未道出,仅是在心底深处辗转流淌。

百里褚言将她碗中的菜肴移走大半也好,无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她此番都有些微畅,陈姨盛情难却,她本是心有微愧,更是不愿拒绝,是以今日吃得多,腹中着实有些难受。

然而这厢的陈姨面上的释然与欣慰之色却是更甚,似是当真将百里褚言的话听了进去。

她眸中顿有笑意与隐隐的湿润交织,最后仅是道:“褚言终于是长大了,也要成亲了,想必贵妃娘娘泉下有知……”

话刚到这儿,她突然顿住了话。

百里褚言眉头微皱,无波无澜的面上终归是有了几许起伏。

屋中气氛蓦地沉寂下来,古宝怔愣,目光不时的在陈姨与百里褚言身上好奇打量。

半晌,百里褚言才道:“本以为此生茕然孑立,不料竟会成亲。母妃若是泉下有知,定也会为我高兴。”

陈姨点点头,欲言又止一番,终归是未道出后话。

眼见气氛微沉,云倾月转了话题,“陈姨,怎不见古苓?”

陈姨面露几许无奈,“那孩子不知怎的,这几日时常往外跑得不见人影。”

古宝朝云倾月道:“倾月姐姐,我阿姐这几天心情不好,还时常打我,兔子也被她踢了好多次,我都担心兔子会不会被她踢坏了。”

是吗?

云倾月神色微动,心底则是了然。

古苓历来心系百里褚言,却是不敢明着表露,而今百里褚言要来这里成亲,古苓的心情又岂会好。

“倾月,莫听古宝这小子浑说,都是小孩子玩闹罢了,不当真。”这时,陈姨插话道,面上虽带了热络的笑,但嗓音里却带着半许掩饰不住的无奈与叹息。

古苓倾慕百里褚言这事,想必陈姨也是知晓的。

云倾月如是想着,也未多言,仅是朝陈姨点点头

,随即垂眸下来,继续用膳。

午膳过后,本该小憩,然而云倾月并无睡意。恰巧百里褚言茶水饮尽,他朝她望来,大抵是见她百无聊赖,是以便问:“可要出去随意走走?”

云倾月朝他淡笑,点了头。

外面天色依旧阴沉,冷风浮动,满目萧索,只是陈姨家到处都挂了红绫,稍稍冲散了几许寒意,增了半分喜色。

百里褚言极为自然的牵着她的手出了院门,他的指骨修长,紧缠着她的指尖,然而他的掌心却凉寒一片,并无温度。

“褚言是何时差人布置陈姨家的?”云倾月缓步与他并肩而行,低声淡问。

“前两日。”他答道,说完,又补了句,“我一共遣来了十来名家仆布置,在陈姨家挂了红绫,重设了喜堂,还在院子后方垒了一间木屋,以作婚房。”

云倾月怔了一下,只道:“不过是一场亲事罢了,褚言不必劳师动众。”

百里褚言缠着她的指尖一紧,待她抬眸观他,他略微认真的迎上了她的目光,缓道:“我曾曾许诺倾月十里红妆,在这乡村虽不能大肆操办,但也定会以民家习俗娶你。待我们成亲之日,举村之人也会参宴,喜筵约有二十桌。这不叫劳师动众,而叫重视与在乎。都已这时,倾月还不曾察觉我对你的心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