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莹碎玉之中,有一赤裸着身的银发精怪朝自己看来,他的神情倨傲清冷,是恨不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一双缠着倦意的眸子分明是散漫的,可那哭红的眼睑,熏红的上挑眼尾,蒙着一层水光朝人看来时,真是心一紧,恨不得把他藏在最隐蔽的房子里,用最好最金贵的东西供着他。

“都,都给本宫退回去!”钟离君尧羞红了脸,“咻”地转过身子,不敢多看,撑开手臂把门口堵得死死的。

“太子殿下,您不是说尘离国师得了重病吗?”太医们不解,“还是让我们进去吧,这病情耽搁了,可不是件好事。”

“是啊,太子殿下,国师大人的身体要紧。”

“通通给本宫住嘴。”钟离君尧的耳垂红得发烫,脑子还“嗡嗡”的,见这群人为了见国师上了头,他直接搬出皇太子的架势,“退下!别让本宫说第二遍!”

太医们面面相觑,都看到了眼底的不甘心,不过皇权在上,他们无命抵抗,只能不情不愿地往后撤。

钟离君尧确定把人都关掉外殿后,急急忙忙地拿了几件避体的衣服重新回到暗室。

他用手蒙住眼睛,有些磕碰地把手里的衣袍递给靳桃浪,“这,这是本宫平日出宫穿的常服,先凑活一下,本宫一会叫小孟子去帮你拿衣服。”

手下一松,耳边便悉悉索索地传来了几声衣袍的摩擦声,他转过身背对着靳桃浪,为了掩饰尴尬,重重咳了几声,“尘离国师,身体可还无恙?若还是难受的话,本宫殿外还有一群太医。”

“无事。”靳桃浪将腰带利落地系好,顿了好一会,又说道,“谢谢,我会报答你的。”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靳桃浪扫了眼这间几乎都能被称作废墟的暗室,里头的应当存着不少人的把柄,他这么一折腾,全都没了。

“我会护你,成为下一任的东邹皇帝。”漫不经心地留下这一句后,靳桃浪便迈步离开了。

望着青年离开的方向,钟离君尧轻笑一声,脸上痴迷和留恋如潮水般迅速褪去,露出了一副玩味的表情,他拿出腰间的折扇,心情极好地顺着靳桃浪出去的石阶,哼着小曲离开了暗室。

东宫半夜走水的消息传遍了宫中大大小小各个角落,害得东邹帝担忧了一早上,见钟离君尧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才放下心,不过一想到自己这个大儿子昨日干的蠢事,脸又拉了下来。

“孤要你好好接待两位国师,你就是这么接待的?!”东邹帝气急,操起手下的镇尺就往钟离君尧前面的地砸,“居然!居然带两位国师去,去那种地方!”

钟离君尧疏懒一笑,“国师也是人,为什么不能去那种地方。”

东邹帝最恨的就是这大儿子吊儿郎当的样子,“孤不管你平日多任性,今日必须亲自到两位国师面前道歉,听到没有!”

“是,儿臣告退。”钟离君尧松散地行了一礼后,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皇兄,听闻……”二皇子恰好在门口碰到钟离君尧,打算客套几句,却不曾想对方朝他重重地撞了一下后,便冷漠地越过他,朝殿外走去。

这些小动作就在他父皇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不过,显然,对方并没有帮他讨回公道的想法。

“儿臣拜见父皇。”钟离子然藏下心底的不爽,一脸笑意地朝东邹帝行礼。

“怎么样,孤要你在城门那把守着,有见到姬砚吗?”

“儿臣暂且还没得到任何有关姬砚的消息。不过……”钟离子然顿了顿,几度张开嘴,却吐不出一句话,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东邹帝直接拆穿了他,撑着脑袋淡淡道,“有事直说。”

钟离子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的声音发颤,像是恐惧着什么似的,“父皇,早年宫中就有大师断言皇兄被妖邪附身,再加上昨日天雷走水事件,宫中的人都在怀疑大那几道天雷是为了降大皇兄落下的。”

东邹帝把手中的奏折往下撤了撤,语调没有什么起伏,“那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儿臣以为,既然苍陇国的两大国师都在,不如让他们为皇兄仔细看一看,也能止住宫中的乱传的谣言。”

东邹帝思索片刻,手下的奏折也放下了,他起身来到窗边,望向外头晴朗无云的天际,停了好一会才来了一句,“你看着办吧。”

钟离子然脊背一颤,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儿臣定不负所托。”

……

等尘若卿再次醒来时,便看到仓术守在床边,一直照顾着他。

“阿离呢,他在哪!”他起身紧紧抓住仓术的胳膊问道,“他肯定是破坏了我的阵法!他人呢!”

“大人别着急,尘离国师昨日有事出去了一宿,今早已经回来了。”仓术有些错乱地扶着尘若卿,忙道。

“那他现在在哪,快带我过去!”尘若卿脸色苍白,气韵失了大半的身体还没能这么快地就恢复,连走都需要仓术扶着。

仓术又不能打晕尘若卿这个病人,只能用力把住尘若卿的肩膀,“东邹国的两位皇子来找尘离大人,这会应在后方花园里。”他看了眼尘若卿,斟酌道,“大人,要不属下去叫尘离大人过来吧,您的身子还没恢复好。”

“不行,我要亲自确认。”

尘若卿这个倔脾气,真是和莫名地合靳桃浪起的绰号——

臭驴。

“仓术,交给我吧,你去帮我送一下两位殿下吧。”

靳桃浪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前,快步上前,替仓术扶起了尘若卿。

“是。”

说完,便出去了,还很贴心地把门都关上了。

一时之间,偌大的寝宫安静得可怕,耳边只有对方错乱的呼吸声,无端地生出了几分隐秘的暧昧。

靳桃浪一把横抱起尘若卿,带他来到床边,轻轻把人放下。

见缠在自己脖颈处的手一直不放下,靳桃浪无奈地拍了拍尘若卿的背,“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阿离,你不该这么冒险。”尘若卿的手脚至今为止还冰凉得很,心头还在后怕,为了确认似的将手又紧了紧,两个人的距离蓦然又拉近了很多,苦笑着念了念,“不该是这样的,太危险了……”

靳桃浪趁机环抱住尘若卿的腰,脸埋在男人僵硬的肩膀上,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确实很危险,我现在只有一条命了,你可要好好护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