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起身近前,将她发髻上的稻草取下,随手丢在地上。

他距离她很近,近到哪种程度?

沈木兮觉得,隔着衣衫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他的体温能穿过空气,熨在她的脸上,鼻尖满满是他身上的气息,让她下意识的往后靠,身子与墙壁贴得严丝合缝。

然则对于薄云岫而言,这种感觉倒是不错,居高临下的将她困锁在墙角,谁都无法窥探,她无法再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最后那一层的窗户纸,终是谁都不敢去捅破。隔着一轮回的前尘往事,不是谁都有勇气再去经历一遍,那些伤已然结痂,一旦撕开唯有鲜血淋漓。

“王……”黍离正跑进来,骤见王爷困锁着沈木兮在狭仄的墙角,当即脚下飞旋背过身去,权当什么都没看到。

薄云岫扭头望向牢外,音色冷冽,“何事?”

再回过神来,沈木兮早已开溜,这会已经脱离了他的困锁范围,安安稳稳站在一旁,就跟没事人似的,与他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

黍离弯腰,呈九十度姿态转过身,始终不敢抬头,“王爷,停尸房出事了,那个撞死在府衙门口的男子,尸身化为一滩血水,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什么?”沈木兮面色骤变。

下一刻,是薄云岫拽着她走出了牢门。

“你带我去哪?”沈木兮忙问。

“你不是想去看看?”他脚下飞快,连府尹对他行礼,都未曾理睬。

停尸房内。

林泉的尸身业已消失,尸台上只剩下一滩血水,和站在一旁,面色发青的仵作师徒。

“沈大夫?”仵作见着沈木兮进来,总算有了几分主心骨。

“还不快向王爷行礼!”府尹忙道。

仵作师徒紧赶着向薄云岫行了礼,却见薄云岫面色凝重,这地方味儿特别重,尤其是夏日炎炎,寻常人怕是熬不住。

黍离犹豫,“王爷,要不出去说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木兮有些着急,面色微沉的扫过尸台,果真只剩下一滩血水,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薄云岫瞥了黍离一眼,黍离当即撤退所有人,免得扰了王爷与沈大夫,只留下佯装大义凛然的府尹作陪。

仵作呼吸微促,“沈大夫你看,我还来不及验尸,这尸体就……就没了!我是亲眼看着尸体慢慢被融化,最后成了一滩血水的。”

“融化?”薄云岫是不信这鬼话的。

一具尸体埋在地下,就算肉烂了,没有数年之久,骨头也不可能腐化,何况现在尸身露在空气里,天气再热也不能出现眨眼间消融成一滩血水。

可事实就是如此!

沈木兮问,“动过吗?”

仵作摇头,“没敢动!当时我正打算验尸,可刚戴好用具,这厢只是触碰了一下死者的肌肤,他的身体就跟锅里的滚油似的,就这么咕咚咕咚冒泡,紧接着快速的消融。”

小徒弟在旁连连点头,“对,我也是亲眼看见的。这场面,真的是好可怕,一眨眼的功夫,尸体就化成了血水,若非师父当时戴着用具,只怕也难逃一劫!”

可不,连裹尸布都融得干干净净,若是碰到活人的皮肤,后果不堪设想。

沈木兮刚要上前,却被薄云岫捏住了胳膊,“别靠太近。”

“我知道!”她用力的拂开他的手,“我是大夫,比你更知道其中利害!”

林泉的尸身消失了,什么痕迹都被抹平。

城外十里庄,压根没有洛南琛这个人,自然也不会有林泉,所谓的家主与家仆,只是林泉临死前编造的谎言,为的就是蒙骗世人。

可现在,整个东都都在议论府衙门前的惨案。

林泉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头撞死,让这桩案子成了死结,除非有足够令人信服的证据,否则难以服众。民心不稳,对朝堂对天下而言,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饶是薄云岫愿意为她承担,沈木兮也不愿受这平白冤枉。

薄云岫是被沈木兮赶出来的,站在大牢门口跟黍离,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派人包围大牢,闲杂人等不许进入,其次……没本王允许,谁都不许提审。”

临了还不忘补充一句,“让月归寸步不离,贴身保护。”

“是!”黍离行礼,心内腹诽:就您这阵势,府尹哪敢提审沈大夫,没上赶着进大牢里伺候就不错了。

当然,吐槽归吐槽,可不敢宣之于口,毕竟背上的鞭伤还疼着呢!

沈氏医馆的掌柜和伙计已经回了医馆,出了这事,医馆自然不能开门,得暂停经营。

沈木兮就在牢里老老实实的待着,薄云岫走的时候,让人送了不少医典籍,免得她在牢里觉得无聊。

牢房内木板床是新的,床褥是新的,被人打扫得焕然一新,壶内沏的是今年的新茶。若非拆不得这些牢笼栅栏,这阴冷潮湿的牢房,真真要被府尹捯饬成沈木兮的独属闺房。

牢房的大门开着,月归在牢门候着,怀中抱剑,饶是在这大牢内,亦不敢掉以轻心。

一直到了傍晚,沈木兮倚着桌案有些倦怠,翻了不少籍,也未能找到能把人化成血水的毒物,着实心累身乏,好不容易伸个懒腰,却听得了沈郅急促的喊声。

“郅儿?”沈木兮一愣。

沈郅站在牢门外,“娘,你怎么又坐牢了?”

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