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的菜怎么清汤寡水的?”

僻静的小楼里,刚从院回来的顾怀凑到桌前打量了半晌,回头朝着小侍女问道:

“你又下厨了?真是抠得慌,你家少爷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上门女婿,院的教习先生,中午就吃这个?”

“才不是,”小侍女没在意顾怀对自己厨艺的贬低,相反有些忧心忡忡,“是那边送过来的还少了一个菜呢!”

顾怀愣了愣,感叹道:

“这就有点过分了,这才几天,没人来搭理咱们也就算了,这看起来连饭也不想管了?跟他妈资本家似的以为好不容易能养点膘了,这怎么吃得跟土匪山寨的大锅饭差不多?”

“顾怀你要不要去找他们说说?”

“你以为说了就有用?说不定到时候还要被阴阳两句吃白饭的,”顾怀掀起儒袍的下摆坐了下来,“反正是早晚的事情,凑合吃吧,等少爷挣了钱咱们就自己开火。”

“啥?还要自己开火?”小侍女的声音因为不安而显得有些尖利,“那还住什么住!”

“咱们又不是冲着这顿饭来的,说白了就是弄个身份进苏州城黑下来,再慢慢想办法,有地儿住就不错了,你以为少爷我真要当一辈子赘婿?压根没人过来管才好。”

小侍女微黑的小脸更局促了:“我昨天去东门的菜市场看过了,菜价比咱们以前呆的镇子贵了好多,之前把刀弓还有带出来的东西卖光了也就三两银子,加上你之前黑下来的二两多,根本吃不了多久,你上次还说入了秋你要做件衣服免得学生笑话,我还看到有卖胭脂水粉的摊子”

哪怕是早就习惯了小侍女抠门的德性,一番话下来也听得顾怀有些头大,但自诩为一家之主,挣不到钱自然是没什么地位的,他只能闷头吃饭不说话。

“顾怀你啥时候去挣钱啊?”

还是没躲过去顾怀刨着饭,言语有些没底气:

“挣钱肯定是要挣钱的,可眼下一没好路子二没本钱嘛,再说大魏律法有规定的,赘婿没有私产,要是被发现了就得给别人打白工。”

说起这个,顾怀有些愤慨起来,挥舞着筷子:“我一开始还真以为入赘是个不错的法子来着,有地方住有饭吃还有月钱拿,压根不用担心像那些偷跑进来的流民一样被满大街撵,也不用担心某天夜里就听见有人喊起义军来了结果你看现在,这哪里像入赘?住得偏僻,吃得潦草,几天了除了送饭的压根没人来过不说,上班还不给钱!这他娘的到底是大户人家还是黑心企业?”

小侍女端起比自己脸还大的碗,细声细气地忧愁着:“就是说啊。”

“其实之前我也想过,要不就在山上呆着算了,”顾怀叹了口气,“起码还能喊喊‘我的梦想就是要成为山贼王’什么的,可你也知道那二当家的名头根本就是个摆设,除了王五那憨货其他人也就口头上喊喊,要不是大当家那个女神经病”

顾怀的手顿住了。

官兵围山那个疯女人不在山上一回到山寨发现老窝都被抄了下山打听发现某个狗头军师不在处刑或者死亡的犯人名单里

他摇摇头赶紧打消了这个可怕的想法,转移了话题:“总之呢,生活肯定是越来越好的,等咱们装装孙子熬过这段时间,挣点小钱算什么?少爷未来可是要当魏国首富的人。”

可惜小侍女不吃他画的大饼:“顾怀,我知道你觉得去找李家的人很丢人,可咱们总要想个挣钱的法子吧,不然要是哪天他们不给咱们饭吃了咋办?”

顾怀沉默片刻:“你还真别说就他们现在这态度,哪天真变成这样也说不定,终究还是得早点打算。”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小侍女扒拉饭的声音,片刻之后顾怀双眼一亮:

“我想到了!”

“嗯?”

“没有本钱,就得整点低投入高回报的,”顾怀敲了敲碗沿,“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在山里看到的山楂果子?整点冰糖葫芦怎么样,你不是贼爱吃么?”

小侍女蹙眉想了想:“这时节哪儿有山楂?”

“那就做皮蛋!”顾怀微微一笑,“少爷做的皮蛋肯定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可是我不爱吃啊,”小侍女认真地看着他,“不止我不爱吃,之前那县城、那山寨里的人都不爱吃,不是还有几个山贼以为顾怀你要给他们下毒吗?”

顾怀收敛了笑容,低头看着碗里的白饭,故作平静:“其实我说笑的。”

无论是在被起义军包围的小县城,还是在有个山贼寨子的山里,处在怎样艰难困苦的局面,他和莫莫都能撑过去,结果现在到了富庶平静的苏州城,反而会因为一顿饭而产生极度的焦虑感,入赘之后现实和理想所产生的巨大差距,实在是让这对主仆头痛不已。

一钱难倒英雄汉啊

用过午膳,院下午的课程也要开始了。

忧心忡忡的顾怀熟练地穿过李府的后门,然而还没走上几步,远处的喧嚣声便打破了他关于如何在大魏朝创业的构思。

走近人群,锣鼓声便更加清晰起来,顾怀踮着脚只能看见一片密集的人头,便只能拍了拍身边奋力往前挤的小贩:

“这是出啥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