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明霁自己主动先开口了。

“要出来了。”

她的语气很是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稀松见惯的事情。

但谈萤可不敢小瞧,倏地转过头望向姬鹤。

此时,她这才发现,姬鹤脸上布满了冷汗,从背后的角度,甚至能看到后颈处被浸湿的衣领,后背更是不知何时湿了一大片。

她心中的警觉越加强烈,下意识上前几步,想要叫醒陷入昏迷的姬鹤。

“哼,”身侧传来一声轻嗤,谈萤转头,看见明霁的眼神深邃沉着,语气更是带着点高高在上的训斥意味。

“你不想活了?”

手镯化成的长鞭拖在身后,明霖小心翼翼地走在青石砖上,顺着小泥人的指引,来到另一处囚室。

这里要比来时的地方要狭窄得多,到处都阴森森的,像个真正审讯逼供的牢房。

更重要的是,他抽了抽鼻子,极其嫌弃地说道,“臭死了,这什么味?”

没有嗅觉器官的小泥人迷茫地抬起头,和低头捂着口鼻的明霖对视。

明霖:“……”

算了,和你吐槽个什么劲呢。

他抓紧脚步,很快来到了一堵泥墙面前。

打量着这囚室的构造,明霖在心理啧啧作奇,看那墙壁上飞溅的血液和凝结的污块,担忧这大泽的圣灵不会折在这了吧?

左看右看没见到人,他正想把小泥人拎起来好好询问一番,不会是带错路了吧?

但显然不是。

明霖弯腰的动作一顿,倏地直起身,浑身忽地罩起一层浅薄的紫雾,那是细碎的沙石在警戒四周。

手中的鞭子缓缓收紧,他瞪着眼睛看见面前的“泥墙”渐渐褪去,露出一张黄澄澄的脸。

五域同源,自从碧水和大泽的镇渊砀彻底碎裂,诏狄便陷入了深厚的自责里,闭紧双眼不再挣扎往日嫌恶的黄泥,仍由它钻进七窍,活脱脱一副萎靡消沉的样子。

他心里反复回忆起乌骁向它求救的样子,一时是白礁冷脸旁观,一时是翡洺噙着笑意温声威胁,整个人如坠冰窟,居然发起抖来。

找到人的欣喜还没仔细体会,明霖就遇到了棘手的事情,这大泽的圣灵,怎么好像有些疯魔了?

他连喊了好几声,见没反应,甚至抖得更厉害了,只好大着胆子准备上手。

观察了好一会,他发觉这黄泥是循环往复的上升和下降,心里有了点主意,打算不管诏狄的状态了,先把人弄出来。

心思一动,那环绕周身的紫雾沙石渐渐聚拢,很快便塑成和诏狄身形差不多的人形,安静地立在一旁。

随后,明霖掏出了怀里多余的纸人。

“得罪了。”疾风一闪,飘下几缕诏狄的毛发,附在了纸人身上。

本想着再取几滴血液,这事才算稳妥,但明霖看着诏狄那凄苦难受的样子,没好意思下手。

“接下来,就看我的了……”

他暗暗给自己打气,在小泥人的注视下,将纸人拍入了“泥墙”里。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谈萤虽感到冒犯,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询问。

“你家大长老状况不对,你不看看吗?”

谁知明霁又闭起嘴了,老神在在地抱起胸,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直觉告诉谈萤,这浊江小师妹很是不对劲,但此时什么也没发生,她无从验证,只好先抛到脑后。

但很快,她便看到了明霁特殊的地方。

随着一声呛咳,前面端坐的姬鹤喷出一道血雾,挺直的腰杆彻底弯了下去。

这还不算最令人惊骇的,谈萤咬着后槽牙,眼睁睁地看见他腰间的锦囊系绳忽然断裂,掉了下来。

那东西似乎有千斤的重量,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没了束缚的锦囊敞着口子掉在地上,里面居然倒出了大量的水!

那水来势汹汹,无论阻挡的是什么东西,一律蛮横地搅进水里,顷刻间,整座山就被淹了。

也是幸好谈萤是水系能力,她还能维持着站在地面上,其余人就没这么幸运了,越来越多的水倒出来,不通水性又没有翅膀的,只能活生生溺死在水流当中。

望着两侧越来越高的水幕,她忽地想起明霁,侧头望去。

一旁是仓皇醒过来的姬鹤在水里挣扎,谈萤堪堪把人拉住,这才免得他一大把年纪还要灌一肚子水。

可面前不远处的明霁却和姬鹤截然不同,她身侧的水流自觉地绕开,徒留一大块干燥整洁的地面。

此时,恰好明霁抬起眼,似笑非笑地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