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说话声嘈杂,亦或她猛撞上他身,祁寒紧皱眉后,缓缓睁开眸子。

袁冬月气鼓鼓地回神片刻。

方才之颠簸竟全然消失,仅留下结实、牢靠的安全感。

她霎时神经一紧,定睛一瞅,发觉自己竟倒入他怀中,二人贴得紧,稳当当坐于他腿间。

更甚,衣袖微滑,捂住尖角那只臂膀便自然而然搭上他肩,丝丝凉风吹得她体肤冰凉,一处却紧贴秦王滚烫的面颊。

她猛抬头,二人鼻尖仅剩几寸距离,浓重酒气毫不客气地灌入她胸腔。

那本紧闭的媚眼,此时竟微睁,盯着她,眸子里是纯粹的黑,见不着底。

锦缎帷裳随风摆,照进车内之月光忽暗忽明,依稀映得他醉酒粉红的面颊。

袁冬月赶忙将臂膀抽离开,扭过眸子去。

“滚下去。”

祁寒冷言道。

啊,噢──

袁冬月猛心悸片刻,慌忙站起身来,扶过车身,免得自己又踉跄摔倒,才得以坐下。

待沾上软垫,一团怒火便幽幽起。

滚下去?

有这么对恩人说话的么?

又不是我故意要占你便宜,真真好心没好报。

“本王让你,滚下车去。”

他话有停顿,又阖了眼,抬手捏眉间,气息微薄,字句却如此冰冷。

不是?

我怎么招你惹你了?

“停车!──”袁冬月扭眼白了他一眼,即刻愤愤道。

“小姐,怎么了?”闻蝶之声响从车帘外传来。

“我说停车!──”

马车既停,她头也不回般猛掀开帷裳,不待闻蝶先下车拿过阶梯搀扶,只自己便蹦跶下去。

袁冬月一手插着自己腰,忙唤闻蝶赶忙下来,又挥手命那车夫即刻将车开走。

“不知是喝的酒,还是吃错药!”

“小姐,这路你熟吗?秦王殿下就把我们丢在这?怎么回去啊……”

夜愈深,汴河边风渐大,吹得二人衣衫翩飞、直打哆嗦,此路又僻静,不曾见有车夫驶过。

“便是走回去也比待在马车上好!”

袁冬月只撂下这么一句话,转身便朝反方向去,闻蝶只赶忙追上。

·

寅时,京城一片死寂,独秦王府门口吊着两盏昏黄灯笼。

祁寒寝院里头仍点灯,侍卫于屋外站着打盹儿,他胃中翻涌难受至半夜,呕吐过几回,这才半身坐着瘫靠床栏,猛吐出一口气,浑身消停下来。

瞥眼瞧去,榻侧床案上放着一白玉莲纹盏,里头盛橘皮酸汤,乃袁冬月于茶肆买下,用以给他醒酒的。

祁寒收回眼神,将褥子掀开,起身覆上一暗玉紫蒲纹披风,缓缓踱步朝屋外走去。

空气中漫着阴冷水汽,他只觉眼眸酸疼,喉间干涩,胸腔中憋着一团吐不出的气。

“王爷,您──”

屋外侍从从打鼾中惊醒,忙作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