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之,你饿了吗?我们出去吃?”

在地铁上,季伏白冷不丁地开口问道。

林颂之想了想,说:“但是苏姐应该已经做了我的饭了。”

“好吧,”季伏白说,“那下次再一起。”

他语调平缓,一如他那晦暗不明的眼神,让林颂之捉摸不透。

但林颂之还是笑了笑说:“好,等什么时候有空再去下馆子呗,不过我现在可能周末才有空——噢,对了,你周末是不是要去上补习班来着?遗憾,那我们可能……”

“有时间的。”季伏白打断他的话,语气急促地说,“补习班也不是每个星期都要上。”

林颂之总觉得,季伏白下一秒可能就要搬出周先生那句“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的金句了。

“那好,我们再约吧。”林颂之一时也找不到推拒的理由,而且季伏白应该感觉到自己在有意地疏远他了。在学校上课的时候,还可以找出借口来敷衍了事,而现在却有点棘手。

林颂之望着地铁外飞掠而过的广告牌,亮光转瞬即逝,像火柴擦亮了无边黑暗,又归于寂静。他觉得自己本该心乱如麻,但他很快发现,在得失进退之间踌躇,是以前的他才会做的事。而现在,他年轻的外表里是一个成熟的灵魂,处理情感问题应该游刃有余才对。

但当他闭上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陡峭的悬崖和喧嚣的海浪,它们汹涌如风暴,编织成最旖旎的噩梦。

林颂之在心里自嘲道,自己不过是个偏激的极端主义者,爱钻牛角尖,还一直我行我素、剑走偏锋,怎么能够轻松自如地解决这些所谓的情感困境?

“颂之?颂之,快到站了。”季伏白道。

“啊?这站下吗?”林颂之道,“抱歉,刚才在想事情。”

“是关于咖啡厅的事情吗?”季伏白侧过头问他。

“嗯,我在背咖啡的背景介绍呢。”林颂之顺着季伏白的话头回答道。

两人一时无话,凝滞的空气里,只能听见地铁报站的播报,以及其它乘客轻微的咳嗽声。

出站后,两人并肩乘着手扶电梯,快到出口的时候,季伏白突然开口道:“晚上要一起出去散步吗?”

林颂之不明所以,季伏白这演的又是哪一出?

他和季伏白的确有晚上到江边散步的习惯,不过都是初中时候的事了。高中之后,晚自习时间挺长的,学习也比较繁重,自然没有闲情逸致大晚上的特意出门散步。

而对此刻的林颂之来说,这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季伏白见林颂之不吭声,连忙解释道:“我想的是,散步可以消消食,还健康……”

林颂之还是点点了头,说:“可以啊。”

“行,那八点钟,小区北门见?”季伏白提议道。

“好。”林颂之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就擦亮眼睛看看季伏白能玩出什么花来。

爸妈打过招呼,说这个星期的工作日晚上都不回来吃饭,所以这周的晚餐都是苏姐准备的。虽然林颂之也想偶尔自己做做饭,但他此时的他还是个身娇肉贵、不识人间疾苦的小少爷人设,为了不让苏姐、沈女士和他爸起疑心,他只能硬着头皮演着男子高中生的剧本。

吃过晚饭后,林颂之和苏姐告了别,便匆匆忙忙地出门了,准备搭电梯下楼。

没想到电梯迟迟未来,先从大堂去了33层,才慢吞吞地下降到林颂之所在的层。林颂之盯着显示屏的楼层,有些焦躁地拿出手机看时间,发现已经是八点零五分了。

但季伏白没有发微信过来,也没有打电话。

林颂之只好快步赶到北门,还没散步,就已经出了一身薄汗。

他只好抬起手臂悄悄闻了闻,还好,没有多少汗味。

他眯了眯眼,望向不远处路灯下那一团模糊的人影,高高瘦瘦,应该就是季伏白。

他没有玩手机,也没有看表,而是微微抬着头,看着面前的楼宇发呆。

看什么呢?看万家灯火,看岁月静好?

在他的印象里,季伏白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

林颂之撇撇嘴,冥思苦想也无法破解季伏白的言行举止,只好迈步走过去。

“季伏白!”

瞧见林颂之以后,季伏白朝他招了招手。

林颂之走近了此发现,季伏白穿的是短裤,还有几个鼓起的淡粉色小包,挺惹眼。

林颂之绷不住了,好气又好笑地说:“我迟到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搁这儿喂蚊子呢?”

季伏白不自然地移开视线道:“没什么,我可以等你。”

“好吧,下次不要这么傻了。”林颂之轻轻地叹了口气,故意学动漫人物的语气,不无夸张地说,“走啦走啦,也不知道好端端的出来散步是为什么,打游戏不好吗?”

季伏白没说话,而是垂眸看向林颂之,笑了笑说:“偶尔这样也挺好。”

出了小区门,就是一条沿江绿道,分自行车道和人行路。

从石砌栏杆望向外面,可以看到绸带般的江水,不少货运船和观光艇在上面徐徐航行,衬托着对岸的高楼大厦。霓虹灯影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中,晚风习习,吹送着岸边演奏的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