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过后第二天,季伏白就从宿舍里搬了出去。

他收拾行李的时候,林颂之并不在场,为了期末考,他早出晚归,一心泡图馆。

等他傍晚回到宿舍的时候,季伏白桌面上的电子产品和课本笔记全都不见了,但床帘被子之类的还在。林颂之推测,季伏白应该保留了床位。

陈程程正一边吃外卖,一边用电脑看动漫,见到林颂之回来,连忙摘下了耳机,逮住林颂之,张口便说:“咋回事啊?伏白怎么招呼也不打就走了?之之,你知道伏白在搞什么吗?”

林颂之默默收回视线,说:“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

“是他出了什么事吗?怎么突然搬走,这么着急,”沈越还在复习,听了陈程程的话,也合上了本,加入了讨论,“接下来还有几场考试,我有点担心他。”

自己总不能告诉他们季伏白向他表白,还打算和他同居这件事吧?

林颂之想了想,决定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伏白他啊,喜欢清净,更习惯一个人生活,而且,他不是还要忙项目吗?我想,他也是不想平时待在寝室里打扰我们。”

陈程程听罢,怏怏不乐地说:“都是我不好。我平时在宿舍里老爱讲话,晚上总是开麦打游戏……肯定是伏白觉得我太吵,才自己一声不吭就搬走的。”

林颂之欣慰地听到陈程程认真地反思自己,毕竟他平日里确实挺聒噪的。但实际上,陈程程并没有做错什么,是因为他自己,季伏白才选择离开的。于是他温声道:“程程,不用太自责,和你没关系的。”

陈程程抬起眼,半信半疑地说:“真的吗?伏白真的不是因为我才搬走的?”

林颂之忍俊不禁道:“真没见过还有人把锅拼命往自己身上揽的,傻不傻?”

沈越努力将话题掰回正轨,又问了一次:“颂之,伏白没出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他好着呢,”林颂之摆摆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人家季伏白都和我说了,不是我们的问题。程程,你别想太多了。”

林颂之扯了谎,季伏白压根什么都没和他说,连微信也没发一条。

陈程程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我还担心会发生什么寝室霸凌事件呢。”

林颂之原本烦躁不安的心在陈程程的插科打诨之中逐渐平静下来,他哭笑不得地说:“程程,你是不是韩剧看多了?我们寝室这么团结友爱,怎么会有霸凌。”

陈程程道:“这可说不准。伏白搬得这么急,万一辅导员知道了,会怀疑我们排挤孤立他。你也听说过吧?舍友关系不合,是很危险的,分分钟就发展成饮水机投毒案了……”

林颂之有些无奈,做了个“就此打住”的手势:“程程,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沈越赞同地点点头,说:“我们系搬出去住的人还少吗?”

陈程程反驳道:“我们宿舍楼这环境,得天独厚啊,跟个酒店似的,谁搬出去我鄙视谁。”

沈越默了默,提醒他:“刚入学那会儿,你不是还说要自己租房住吗?”

陈程程认怂:“当时是我年少无知,谁知道我有这么好的福气,和三个大帅哥一起住呢?”

林颂之看不过眼,感到一阵恶寒:“行了,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怪呢?”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总算把有关季伏白的话题揭过去了。

季伏白的床帘是拉下来的,朝外的两片绀青色布料像一道紧闭的门。

林颂之不再去看,从背包里拿出课本和笔记,戴上耳机,坐下来开始复习。

虽然今天在图馆也学了很久,总觉得不在状态,没想到在寝室也是如此。密密麻麻的算式,如同蚂蚁般挤在一起,圈出来的重要知识点就是不入脑。

林颂之一旦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昨天晚上酒吧包厢里的那一幕。

季伏白以为他自己将失态的表现掩饰得很好,但林颂之还是看到了他红得滴血的耳垂,垂在袖口下的紧握的拳,还有他努力抑制着颤抖的、嗫嚅的双唇。

这些记忆就像一根尖刺,牢牢地扎在心底,如果要摘掉它,只能连同血肉一同剜除。

林颂之放下笔,伸手按了按眉心,决定暂时休息一会儿。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已经快到九点了,季伏白还是没有联系他,看来,连自恃理智的季伏白,也慌了分寸,不知道如何应对。

林颂之对这种情绪再了解不过。但这些无解的难题,只能交给时间。岁月会稀释一切。

等季伏白想清楚了,也许就会主动联系自己,在这一方面,林颂之并不担心。

林颂之以为自己重活一世,学会释然,但没想到还是不够洒脱。

季伏白的表白搅乱了他的计划,林颂之也没心思和精力复习了,便合上本,从架上抽出新买的信纸。那是他在学校的小卖部买的,很清新的绿色,还有几朵花卉图案,旁边是爱心。没办法,小卖部里久久不进一次货,剩下的信纸和信封都是被人挑剩下的。

他们宿舍区里就有那种体积庞大的绿色邮筒,走几步路就到了,寄信很方便。

林颂之打开小本子看了看自己这个月的随记,思考了一会儿,就动笔了。

林颂之练硬笔法的时候,喜欢用钢笔,看起来花里胡哨的彩色墨水更是他的偏爱。但考虑到信件舟车劳顿,难免有时候会破损,或是沾上水,对墨水字不太友好,就用了普通的黑色签字笔。虽然手感不算很好,但保险。

和柏庭通信了这么久,林颂之写信早就得心应手。他和柏庭不会花太多的篇幅在寒暄和祝福上面,而是将重点放在了叙述各自的生活,包括学业、家庭、朋友,以及自己的心路历程。

因为临近期末,还有学生会的工作和社团的任务,林颂之忙得焦头烂额,像个陀螺似的两头转。到了十二月底,才有属于自己的时间,所以他这几天才天天泡馆,不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