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满月站直了身子,好方便寻梅替她解开腹部的束带。

束带一层一层绕开,她这才舒了口气,整个人松散下来。

孩子实际已怀上三月有余,她却只能说一个月。

虽然她的肚子本就不怎么显怀,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缠了几层束带压着,等两三个月后便可解开,也就不会被看出异样,安稳无虞了。

李满月只着里衣,在桌前坐下,端起碗盏喝了口安胎药,苦得皱起了眉,不悦地搁下了。

“明日去买些蜜饯果子回来,这药这么苦,谁能喝的下去。”

寻梅点点头,将束带理好放进柜顶的阁子里。

李满月摸了摸肚子,“金郎中去回禀过老太太和太夫人了?”

“是,从咱们院里出去便被叫过去回话了。”

李满月点点头,“那就好,金郎中是母亲的人,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李满月侧目看了寻梅一眼,“你笨嘴拙舌,以后万得仔细些,否则我出了事,你也活不成了,你爹娘姊妹,可就都被你害了。”

寻梅吓得一惊,忙跪下来,磕了好几个头表衷道:“奴婢一定万分小心,只求侧夫人给奴婢父母姊妹一条活路。”

李满月懂恩威并施的道理,见她真吓到了,便亲自扶她起来,缓了缓脸色道:“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你做事太过稚嫩,难免有疏忽的时候,这样给你提个醒,你也能时刻警醒着。”

寻梅垂着头没说话。

李满月敲打过了也就放下了,忍着苦将那药喝下,又灌了口茶水漱口,这才垮下腰来。

屋中灯火昏昏,墙角新摆进来一只箱子,是余氏下午赏的,里头都是一些安神的好东西。

李满月目光落在那只紫檀木箱子上,看了片刻后不知想起什么,突然笑出声来,语气侃然。

“现在一想想沈玉如当时的脸色,我便觉得好笑,她哪里能想到我肚子里揣了个这么金贵的小人,还一心想进府争宠,凭她也配。”

在李满月看来,沈玉如姿容普通,虽说家世好些,可谢恒不喜欢她,这便是死穴。

再说了,一个未出阁的老姑娘,哪里来的脸面以正室姿态对她颐指气使,真是不知廉耻。

想想她那副吃瘪样子,李满月便觉得痛快。

“还有李满禧。”

李满月面色讳莫如深,眼底有浓厚的恨意,“若不是以为我再也生不了,她那样卑贱的身份根本没机会靠近谢恒,是我让她进的府,她不知感激也就算了,还恩将仇报,想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

李满月长舒一口气,“现在好了,她生了儿子又怎么样,先不说这孩子能不能长大,便是家世上,他也要低我孩子一头,那孩子虽为长子,但亲娘只是个贱婢!日后也是没有依仗的。”

说出来,李满月才觉得畅快,顿时觉得心里也不堵了,施施然站起身来,吩咐道:“去那箱子里拿了玉如意来给我安枕,我要歇下了。”

寻梅听得大气不敢喘,听了令,如释重负地去收整床铺。

服侍李满月躺下后,寻梅吹熄了灯烛,屋内沉入一片昏暗,不久便听得绵长的呼吸声传来,寻梅这才松懈下来。

如今在李满月跟前伺候是愈发难了,不仅要违背良心做些坏事,还得提着脑袋战战兢兢,她当真是感到厌倦疲乏。

可父母姊妹的命都在沈秋霜的手上,她又能怎么办呢。

在屋前立了片刻,她长叹一声,往侧殿去预备守夜的物件了。

……

夜色昏沉,春风阁中尤显静谧,烛火立在窗边矮桌上微微摇晃,将塌上女人的侧脸照亮,更显萧条与孤寂。

谢怀谦今夜赖在李满禧怀里不肯下来,乳母一抱走便哭嚎不止,李满禧看得心疼,便留他在房里睡下了。

浑身散发奶香的小团子被搁在塌间里侧,李满禧笼他在怀里,轻拍着安抚。

松萝看了一会儿,怕烛光晃着小公子,将蜡烛移开了,窗边又落入更沉的夜色中。

李满禧侧目看了一眼,叹息一声,轻声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奴婢不晓得。”松萝摇摇头,面上困惑,“可总觉得事情奇怪。”

李满禧明白她的意思,当时在花园之中,她被情绪冲垮,一时没想明白,现在静下来想想,又觉得此事处处透着蹊跷。

“孙贺究竟去了哪儿,怎么突然间便不见了,李满月又为什么非要置温氏于死地,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牵连?”

松萝沉吟片刻,觉得脑仁子生疼,摇了摇头,“一时间当真想不明白。”

李满禧眼神望着襁褓中的谢怀谦,下巴搁在手背上,一脸惶惑。

她心间还是发闷,忽然抬起头来,没头没脑说,“去将王爷那封家拿来。”

虽然松萝不明白她想干什么,还是依令去将那张只有“笨蛋”二字的明黄信纸取来。

李满禧接过来展开看了看,字迹已然干涸,笔锋之上仍能看出落笔之人的洒脱俊逸,眼前仿佛浮现他玉立在桌前,挥毫就的画面。

李满禧撇了撇嘴,忽而将那纸团成一团,皱皱巴巴的握在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