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亲自到门上等人,正是月黑风高,李府门上守卫吃了晚饭来当值,个个都是昏昏欲睡,撑着半边身子在门上打瞌睡,瞧见林嬷嬷来,几人皆是吓得一惊,忙扶正帽子站直了,口里讨好道:“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后院里头不用您伺候?”

林嬷嬷是沈秋霜跟前最得力的嬷嬷,相当于后院管事,这些外院的守卫对她都是要高看一眼的。

林嬷嬷斜瞥了他们一眼,“这些天大爷回府的时间总是太晚,主母特意吩咐我来候着。”

“是了是了,主母一片慈母之心,就是累着嬷嬷了。”那人极力讨好,只盼着有朝一日,自己若有相求,林嬷嬷能美言两句。

这话让林嬷嬷十分受用,笑道:“我们做下人的给主子办事哪有什么辛不辛苦的,无非是尽心尽责罢了。”

那人忙附和,“是是是,林嬷嬷所言正是,我们几个都得请您多多指教。”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两句,门檐上的宫灯被风吹得四处摇晃,将人的身影拉拽拖长,显出奇异的灯影,让人看着不由心慌。

灯光笼罩之外的地方黑暗拢聚,唯能看到树影枞枞,颜色更暗,静静的随风摆动。

林嬷嬷看着害怕,抱着手臂搓了搓,正想寻个由头到里头去等,忽见远处一簇亮光正在靠近,停停走走,形似鬼火。

林嬷嬷抖了抖,抓着身旁一个守卫的手臂,吩咐道:“那是什么东西,你去瞧瞧。”

那守卫胆子也不大,又向来害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咽了咽唾沫,战战兢兢往前走了两步。

也就在这个时间里,那簇“鬼火”靠近了不少,渐渐显出灯笼原身,林嬷嬷凝眸看了看,奇道:“那不是咱们李府的灯笼。”

几人都看了过去,还真是李府内宅专门雕刻的灯笼,气氛顿时松快不少,林嬷嬷自个上前两步去看。

竟是李川身边的贴身小厮砚台。

林嬷嬷有些微讶,“砚台?”

此刻的砚台早没了往日李府公子身边人的自得和体面,形容狼狈至极,头发也散了,脸上也隐隐可见几处伤痕,提灯笼的手背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腿上似乎也不太好,走路跌跌撞撞的有些不稳。

他又撑着跑了两步,这才一个歪身倒在了李府门前的台阶上,嘴里竟然吐出一口血来。

林嬷嬷吓得不轻,嘴里“哎呦”两声,让守卫将他扶了起来,急问道:“你怎会一个人回来?大公子人呢?你这满身的伤又是从何而来?”

砚台伤得不轻,又跑了这样远的路,眼皮子半耷着,好像随时都要昏死过去,喉间被血呛着,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嬷嬷急得直跺脚,“你倒是说话呀!真是急死我了!”

砚台在李川身边伺候,向来不会离开半步,今日突然如此狼狈的回来,定是李川出了什么事。

林嬷嬷一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揪住砚台的领口,“快说话呀,要急死我不成。”

砚台费力地抬眼,一张口先是呕出一口鲜血来,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去,浸湿了领口,将碧青色的袍子染成了暗色。

他有气无力,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公子……在百花庭……赌钱,输了……整整三万两,现在人被扣着……说是还不上,就要剁他……剁他一只手……”

砚台也是被人打了丢出来的,说完这些已是费尽了全部力气,身子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林嬷嬷听得心惊肉跳,踉跄两步,险些摔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