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梁煜一事后,她们已多日未见,眼看着她肚子吹气般疯长,竟快到临盆之日才在这样的场合遇着她一面。

李满禧目光一闪,当即又坐了下来,朝一旁的松萝吩咐道:“我与纾姐姐说两句话再走。”

松萝抬头望去,林纾已进了长廊,与太子妃和公主行过礼后便往席尾走来,大抵是前头都是些夫人主母,她一个姑娘家到底难有话说。

路过近旁时,她微微侧目,一眼便瞧见了正抬头看她的李满禧,眼中闪过一瞬诧异,旋即又换上了欣喜。

但她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与她说话,只得捂着嘴冲她点了点头。

李满禧亦然。

她二人的感情源于幼时,但那是一段已不能提起的日子,李满禧早已不是李府三小姐,只是个身份低微,却靠一身媚骨勾引槐王的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是以她二人并不能光明正大相熟。

两人略坐了会儿,都是心不在焉,连菜也没吃两口。

席到酣时,林纾看了眼上首正在言谈的太子妃和公主,不打眼地起身离席,不到片刻,李满禧也寻了个借口出来。

公主府中内含大片园林,亭榭错落,池塘蜿蜒,园圃中大片花卉齐开,芳香满园。李满禧远远便瞧见一道倩影坐在凉亭中,形色凄寥美丽,正盯着手中一枝艳花发呆。

林纾手上无意识转着花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松萝将阳伞收了起来,“姨娘,您去和林小姐说话,这里自有我守着。”

虽二人选的这间凉亭位于园角,远离人烟,却也保不齐有人经过,她们说话还是得小心些。

李满禧点点头,提步上了台阶。

“纾姐姐在想什么?”

林纾一惊,手中花朵落地,她侧眸看来,眼底一片惊喜,亲自起身来扶李满禧。

两姐妹双手相握,觉得彼此掌心温热,眼眶都有些发酸起来。

林纾将李满禧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目光定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不觉有些欣慰,一时又哭又笑,情状尴尬。

“许久未见,你恐怕都快足月了!是不是快生了?”

李满禧眸中含泪,却是笑着拍了拍林纾的手,“就在这两月了。”她拉林纾坐下,替她揩了眼角垂泪,“好好的,姐姐怎么哭了?莫不是太想我了?”

李满禧语气调笑,引得林纾抬手轻轻搡了她一下,“自然是时常挂念你。”她叹息一声,“若非今日母亲生病卧床,我也没机会出来,也就不会遇着你了。”

李满禧微讶,“今日京中女眷来了一大半,怎的夫人没准备带你来吗?”

林纾摇摇头,有些扭捏地扯了扯袖子,“我如今要在家中安心待嫁,不好随意出来走动……”

她声音越说越低,到了后头竟有隐隐哭腔,叫李满禧看出不对劲。

“夫人已为你选好了人家?”

自从梁煜一事之后,林纾名誉到底受损,许久前便听说京中名流对她略有微词,她的婚事也就耽误了下来,不成想,这突然就定下了。

“就在前两日,已经来下过聘了,就定在秋日里,”林纾抿了抿唇,“是太师府上二公子。”

竟是当朝太师宋华家的公子。

李满禧没见过那位宋二公子,不好多说什么,但却隐隐察觉出林纾是不愿的。

果然,她斟酌着说道:“那位宋二公子大腹便便,据说最爱流连秦楼艳馆,想来并不是什么好人,可我……”

说着她便哽咽起来,哀伤自己婚事上怎的这般曲折,命中就不该有一段美满的姻缘吗?

李满禧心下凄凄,她自然清楚林纾心中的难受,她长得花容月貌,自小娇贵,便是进宫做妃子也未尝不可,如今却要嫁给一个草包,无论如何,她都是不甘心的。

可既已下了聘,便是无力转圜,她不愿给林纾再多伤怀,便劝慰道:“人本就不该被外表所缚,而且外界传言总归半真半假,外头还传说我狐媚勾引槐王,难道姐姐也这般认为吗?”

林纾赶忙摇头道:“自然不会,你是这样好一个女子,外头都是胡乱猜测罢了。”

“这便是了,日子总归是自己过出来的,姐姐若是当真不喜欢那宋二公子,那今晚回去便向国公爷和夫人说清楚,可若是不愿为难父母,那就不要被外界传言所左右,开心一日是一日才对。”

林纾叹息一声,抬头看向远近花丛树影,喃喃道:“我实在不愿父母为难,但愿天待我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