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是我唐突了……”何二郎抿了抿唇,“陛下处置郭无为乃是因为他身居相位却通敌判国,罪不容诛。即使娘子也向陛下劝降,相信陛下是能分辨娘子是真心为太原百姓计的,纵然会生气,却也未必会迁怒娘子。”

云朔冷笑了一声,“纵是通敌判国,为何早不处置晚不处置,偏偏在他当着满城将士的面劝降的时候处置?陛下杀他,不过是觉得他在战前乱了汉军军心罢了。”

可叹自己当时竟真的在奢望刘继元能改变主意……甚至有一刻还忍不住想站出来,和郭无为一起,劝刘继元归降。

若非何二郎拉了她一把,让她从冲动中回过神来,只怕,她亦会成为刘继元的刀下之鬼。

想到此,云朔不禁自嘲一笑。不管郭无为怀揣着怎样的心思,一心为公也好,藏了私心也罢,他终是拼着一死,喊出了云朔想喊却不敢喊的话。可自己呢,妄想救人于水火,却瞻前顾后,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

“云娘子……”何二郎唤了一声,又似被什么堵住了嘴似的,吱唔半晌,才低声道,“你有你的立场与坚守……不必一味否定自己。”

好似一股暖流划过,云朔忍不住牵起了一抹笑,“何二哥,多谢你。”

何二郎微微一笑,他抬头看了眼窗外,“云娘子,我们该回宫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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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朔回到皇宫后,听玖如说刘继元又出宫去了。

如今战事虽了,可这位北汉皇帝似乎仍不得闲。

宋军退兵了,但是契丹南北两院大王还屯兵在太原城下,前驱了狼,后来了虎,刘继元不得不小心伺候着。

且就在几日前,刘继元派人将城中大水排掉,却不料在宋军猛烈攻势下尚且坚不可摧的太原城墙竟在大水被排后轰然倒塌。云朔听到此事后曾呆了好半晌,却不知那个时候的刘继元是何心情,也不知是庆幸多一点,还是后怕多一点。

如今契丹大军屯兵于城外,太原城墙却塌了,刘继元又赶忙派人日以继夜地修筑城墙,以免契丹乘虚而入。

“听说明日陛下会在宫中设宴,宴请那些契丹人。”玖如又说。

云朔听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她并不关心什么契丹人,这是刘继元操心的事。如今战争已经结束了,宋军也退兵了,她该好好想想该如何才能离开这座皇宫,离开这座太原城。

云朔坐到桌案后,玖如奉上茶水,云朔却只是默默望着案上的那张画像发着呆。

那张画是云朔两日前所作,画中是一名黑衣男子,气度不凡,可画里的男子却没有五官,让人甚是好奇这般的人物到底长着一副什么模样。

这样的画,云朔已经画了很多年了。

如今,她仍旧无法清晰地勾勒出男子的五官,却已知道了这名男子的身份——

大宋的官家,赵匡胤。

何曾想,当年带走娘亲的男子,竟然是大宋的官家。

也就是说,娘亲,十有八九就在开封,就在大宋皇宫。

开封、大宋皇宫、大宋官家赵匡胤……云朔默念着这几个字眼,眼眶有些胀痛。

原来,她曾离娘亲那么近,那么近……

一团茶水洒在了画纸上,晕湿了墨,云朔的嘴角却咧起了笑。

无妨,反正她很快便会回去了,回到开封去……

很快,她就会和娘亲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