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月抬眸静观,目光却是紧了紧,心底深处漫出了几许复杂与冷然。

长幽殿?

自古帝王将相的称号亦或是与府宅中掺了‘幽’字,皆视为不祥不吉利,如此一来,这宫殿是用来做什么的?

正这时,身后的几名太监极快的推开了宫殿那两道朱红的殿门,余全扶着百里褚言毫无停留的入了殿内。

云倾月极快的跟上,只是待踏入殿门,才见殿中各处的摆设倒是比闲王府多了不少,只是相较于宫廷的奢华,却是稍稍有些不符,至少,这殿中的案台桌椅,亦或是软榻橱,皆未有宫廷该有的大气与奢靡。

正暗自打量周围时,余全已是扶着百里褚言侧躺在了不远的床榻。

云倾月按捺神色的踏步过去立在床边,便闻余全朝百里褚言缓道:“王爷先好生休息,老奴这便去回禀皇上,再遣御医过来为王爷诊治。”

彼时,百里褚言面上的苍白之色更重,额头冷汗密布,却依旧是虚弱的朝余全面前一笑,断续嘶哑的道:“有劳余公公了。”

余全回盯他一眼,也未多说,仅是道了句告辞的话,便领着其他太监们全数出了殿门。

待不远处的殿门被余全等人自外面合上,那片顺着打开的殿门投入的阳光也被彻底掩在了殿门外。

云倾月转眸朝不远处的殿门瞥了一眼,随即便缓身坐在了百里褚言的床榻边,盯了盯他苍白的脸色及额头的冷汗,眸色一沉,开始伸着袖子为他擦拭额头的冷汗。

“一路行来,褚言可还好?”待擦拭完他的额头,她的目光朝他的眼睛望去,低问。

他眸中一片平静,但却稍稍有些朦胧无力,他也并未立即回话,反而是朝她面前而笑,干裂的唇瓣极为难得的勾了勾,嘶哑的嗓音这才扬来:“还好。”

还好吗?

云倾月自是不信他这话,随即低低一叹,只道:“褚言伤势严重,皇上却不曾遣步撵来迎你,反而让你自行强撑着走了这么远,如此,看来皇上对褚言你,委实如传闻中的那般薄情。”

“太子皇兄因在下而失踪,父皇未要了在下的命,已是仁慈了。”百里褚言断断续续的道,嗓音除了低沉与嘶哑外,却是不含半分怨怒。

云倾月怔了怔,目光

静静的锁着他平寂无波的瞳孔,低道:“褚言不恨你父皇?”

他似是不曾料到她会突然这般直白的问他,苍白的面上也漫出了几许诧异,随即沉默了片刻,才朝她摇摇头,断续道:“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说着,嗓音越发的低了几许:“其实,我以前小时候真恨过他,但及笄之后,便不恨了。”

“是无望了,所以便不求了,也因此不恨了吗?”云倾月问。

他目光迎上她的,干裂的唇瓣依旧勉强的维持着笑意,只道:“是明白了一些事,所以便不恨了。”

嗓音一落,他便将目光自然而然的挪开了,苍白的面上却是极为难得的漫出了几许复杂。

云倾月深眼凝他,将他细细打量,本欲再问,但挣扎了片刻,终归是压下了后话。

百里褚言的事,她不能搀和太多,她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虽引为知己,却双双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与默契。

亦如百里褚言不曾问她关于她以前的事,是以,她也不该太过问他的往事才是。

一时间,殿中寂寂不少,气氛略微压抑。

云倾月兀自沉默了片刻,待回神垂眸,却见百里褚言正静静的抬眸望她。

但二人视线相聚,她怔了怔,他则是平寂自然的朝她稍稍弯了眼睛,微微一笑,如墨的瞳孔平寂倾月,却是给人一种莫名的纯然与温和。

“倾月方才在想什么?”他主动开口,嗓音虽嘶哑无力,但却透着几许关心。

云倾月眸色微微一动,缓道:“也未想什么。”说着,又突然忆起这座殿的牌匾,便话锋一转,低道:“方才行至殿外,我便见这座殿名为长幽殿,褚言可知这是为何?”

他目光有过刹那的僵硬,然而待她细观,他已是恢复了方才的淡笑,只是那笑容却微微染了几许复杂与悠远。

“因多年前这座殿中的宫妃猝死,所以这座殿便被命为了长幽殿,意指幽森不祥之意。”说着,见云倾月脸色变了变,他叹息一声,嘶哑无奈的道:“可是吓着倾月了?”

云倾月遥遥头,按捺神色的问:“既是不祥之殿,方才那余公公为何要将你安置在此?”

他叹了一声,却未回话,目光也明灭了几许,瞳孔深处极为难得的夹杂了复杂

低沉之意,一时间竟是难以平息。

云倾月深眼凝他,见他不愿言话,便缓声道:“褚言若是不愿说,便不说了。倾月也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

凭他此番的表情,便知他心底苦涩难耐。

若她料得不错,定是凤澜皇帝对他甚是不在意与刻薄,即便此番差人带他入宫,也不过是随意将他安置,并未上心罢了。

百里褚言啊,在这宫中委实没有地位,连小小的宫奴都不会将他这正统皇子放在眼里,如此,他以前生长在这宫中,定是吃过太多的苦。

一想到这儿,心境也沉了沉,面上的复杂之色更是增了几分,哪知正这时,百里褚言却是断续低沉的出了声:“以前住在这座殿内的宫妃,便是我母妃。”

未及他嗓音落音,云倾月的目光便颤了颤,发紧的目光朝他落去。

他目光却是落向一变,嘶哑的嗓音再度扬起:“我自幼丧母,虽名义上是由皇后抚养长大,奈何我却一直生长在这长幽殿,身边仅有宫中老嬷嬷照顾。这座长幽殿,也算是我在宫中的皇子殿了,是以,今日余公公送我入宫,自然会将我安置在这里。”

云倾月脸色也跟着变了变,目光朝殿中各处一扫,默了许久,才问:“褚言在这里住了多久?”

“从出身到封王出宫,应是住了十七载吧!”

云倾月怔了怔,随即点点头,又道:“怎这里并无宫奴?”说着,目光静静的朝他落来,微诧的问:“即便你已是封王出宫,在外有了王府,但这皇子殿,也该有宫奴留守清扫才是。”